第四章

苏黎脱离险境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寻找在梦中的温柔声音。可是每一个进出的医生或是护士,声

音都和梦境中的截然不同。

她隐约觉得那个声音和安爵很相似,但,有可能吗?一个巧遇几次的人会这么关心她,并守护在她的

身边?

她苦笑了下。不可能是他……她如此告诉自己,也为自己将那个声音和安爵联想在一起,感到有些可

笑及无法理解。

仅见过几次面的男子,竟然能如此牵动着她的思绪,这也……

她莫名有着失落,不知足因为那个声音不可能是安爵,还是因为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过程,若不是有那

声音的安慰与鼓励,她怕已经走不下去,因为她想和父亲一起回天家,这个世界好寂寞、好冷。

就在这时,她的病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的人是马克叔叔,「你今天终於可以出院,我来接你回家。」

「马克叔叔,谢谢你,是你代垫的医药费吧?真不好意思,我会尽快找到工作将钱还你。」她忙着说

「孩子,这费用不是我出的。」

「不是?」那是谁?

「这医院一年一度会拨出十个名额给幸运的病患,结果你就是那个幸运儿,而且他们还积极为你寻找

全球最知名的整型外科医生--泰阳,试图为你身上的伤口整型.一旦与泰阳联系上后,就会马上安排你

前去接受整型手术.」马克钜细靡遗说道。

「免费?有这种好事?」她显然不太相信,「还有泰阳?」

她立刻联想起多年前,有一个大男孩也叫泰阳,在她出手痛扁一群混混时,自己也挂彩,结果那个很

帅的大男孩救了她。记得他曾说日后希望成为全球有名的医师,以报答他的义父--连爸。

还记得四年前连爸来找过她,给了她一封信,要她在有事的时候可以去找他的义子--连泰,也就是

泰阳,并告诉她,连泰已是知名的整型外科名医。

「对,就是他。」马克接道。

「再说吧,我想先筹办父亲的丧事。」她的神色再度黯然。

「我已经处理好了,如果你觉得身体状况还可以,明天我会带你去墓地一趟。」

「马克叔叔,谢谢你,但我想今天就去。」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一点真的很像她的父亲。

马克看着那张侥幸没被毁容的美丽容貌,让他想起这孩子的美丽一如她那绝色的母亲,至於个性则和

她老爸吉利是一个样,一旦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也许就是这强烈的性格,她才没在一波波的打击下崩溃。

「好吧,我带你去。」马克妥协道。

她才一下病床,就觉得颈子以下像被人用力撕扯着,疼痛不已。

她那咬牙不喊一声疼的模样,看在马克眼里好心疼,「我们还是先回家休息一晚。」

「不,我要去看爸爸。」她虽然冷汗直流,但仍坚强地说道。

「我扶你。」马克上前道。

「不,让我自己来,以后这条路怕只有我一人独行,我必须学会独处及自故。」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小黎儿……」马克的声音饱含不舍.

「我行……我行的。」她终於站直,「请带我去吧。」

「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反而拍拍他,「我没事,只是很想我爸。」

她苦笑的丽容,有着他人少有的坚毅。

汉林顿墓园。

「我爸怎么会葬在这里?」苏黎惊诧地问道。

这墓园依山傍水,地价十分昂贵,而且大部分的墓地多是一些大家族在生前就已预购,以便亲人辞世

时可以共同安葬於此。

但他们家没有这个钱,根本买不起这种昂贵的「生前契约墓地」呀!

马克再度解释:「这也是天使医院的恩赐。」

她无法置信,「是不是每年也有十个名额,我爸正好是那个幸运的往牛者?」

马克也觉得这一而再的幸运过於牵强,不过院方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是的。」

她不再说什么:心底却闪过疑惑,但心思很快就因接近父亲的陵墓而变得沮丧与哀伤。

看着被整理得十分幽静的墓地,再睇了一眼墓碑上方父亲的名讳与殁日,她不禁放声痛哭。跪下抚着

石碑,一如靠在父亲的胸膛般,「爹地,你真的走了吗?爹地,你真的离开你唯一的女儿我了吗?」

悲戚的哭声,听在马克的心头是一阵绞痛。

「爹地--」她霍地放声大叫,天空在这时降下雪花,她站了起来,「爹吔,你看,连天都与我同泣

。」

「小黎儿,别哭了,你才伤癒,伤口很容易感染,和我回家吧!」马克上前扶着她。

这时不远的另一条车道上,缓缓驶进一辆加长型的劳斯莱斯,并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苏黎的眼中只有父亲的墓碑与天空的雪,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她甩开马克的手,拉下挡雪的毛帽,一身黑袍的她朝着雪花直落的天空泣嚷:「天父,我的守护天使

在哪里?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独啃孤独?撤拉弗,您在哪里?撒拉弗,我在呼唤您,您听见了吗?我在中

央公园呼唤您,也在暗夜啜泣时呼唤您,还在梦里呼唤!撤拉弗,您在哪里?您不是天使序位中的最高者

吗?最慈悲者吗?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与父亲诀别?撒拉弗!」

她痛彻心肺地狂喊,旋即因为过度悲伤而昏倒在马克的肩上。

不远的前方,手捧着弟弟骨灰坛的撒拉弗,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及痛苦的声音,灵魂似在瞬间被撕裂

望了望已成骨灰的弟弟,再遥睇那昏倒无助的身影,他的眼眶沾上一层薄光,久久不能自已。

撒拉弗最后蹲下身子,将骨灰坛安了下去,然后交代:「好好安葬安东尼。」

接着,他大步赶至苏黎身边,并将瘫软在马克肩上的她一把拥入怀中,心疼地连连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苏黎又听到这个曾在她命危之际安慰她的美好声音,陷入半昏迷的她勉强睁开了眼睛,「是你吗?安

爵……」

是他……那个俊美得有如天使的男子,是在医院急诊室外一同作伴的神秘男子,也是那个在自由女神

像对岸广场倾听她心中所有悲苦的安爵,更是那个在她命危时为自己加油打气的温柔声音的主人……

他,真的是安爵……

她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声:「真的是你?」她怕是自己的幻觉。

「是的,是我。」他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

「爹地……我爹地……」话未尽,早已泣不成声。

「嘘,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就像在安抚小朋友似地安抚着她。

「为什么……爹地……我不要爹地离开我……」她再也承受不了失亲的痛苦,当下昏倒在撒拉弗的怀

中。

撤弗拉只是紧紧拥抱着她,似乎想借此来分担些苏黎的悲痛。

雪,仍不断地下着,已在两人身上覆上薄薄的一层。

在一旁看呆了的马克,这才回过神来。「先生,请问您是……我们见过面?」

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真是世间少见,好像有那么点眼熟,可是他一时忘了在哪儿见过他。

撤拉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雪越来越大了,以苏黎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不适合在户外待太久

。」

撒拉弗将已昏迷的苏黎打横抱起,往马克的车子走去。马克赶紧上前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撒拉弗将苏黎轻放在后座,极其自然地在她的额头上留下深情之吻。

「先生,请问贵姓?」马克好奇地再次问道。

「我叫安爵。」撒拉弗简短地回道。

「安爵?还是天使?」马克重复了「天使」的英文发音。「你和苏黎是朋友还是……」

撒拉弗很难解释他与苏黎之间奇妙的关系,只是笑了笑。

马克却误以为他们是分手的男女朋友,难怪有点眼熟了。他体贴地点了点头回应,「我懂,我懂。她

现在很不好,如果你不计较过去,有空就来我家坐坐,小黎儿会先到我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不放心她一

个人住,尤其她父亲才往生.」马克抽出一张名片交给撒拉弗。

「好。」他承诺道。

「年轻人,我总觉得你和小黎儿之间一定是因误会才分手。良心说,我真的觉得你们是天生一对。」

马克坚信自己的想法。

撒拉弗不语。

「下雪了,我们得早点回去。」马克道别。

「愿神与你们同在。」

「这正是小黎儿目前最需要的。」

「我明白。」他目送着这辆墨绿色的福特车缓缓驶离,感觉心再度被掏窄。

车行了一阵子,马克这才想起在哪里见过撒拉弗。

就是拳击赛的休息室。

苏黎昏迷后就住到马克的家。

昏迷的她,似乎不断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以她修过的希伯来文,在她耳畔低声安抚着她。

而那声音的主人,和一个她见过几次面,名叫安爵的男子不自觉地重叠。

忽然一阵黑雾大肆袭来,她看见了火红的血渍,刺目得令她想吐,而那男人的脸顿时变得扭曲、痛苦

……

「不!」她惊叫出声,人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马克及他的妻子跑进她的房间,焦急地采问:「小黎儿,你终於醒了。感谢上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

她仍末完全回神,直觉地脱口而出:「安爵呢?他人呢?」

马克安抚道:「他很好,他说他会来看你.你多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