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原来那峡谷中只有零零落落的树木,但在峡谷尽头之处却有一片盆地般的天然围林,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有数楹搭盖的茅屋。
聂云飞心头又怦然一震,暗暗忖道:“大约他们所言不虚,这禁地之中确然住着一位怪人,只不过自己是夜间而来,那怪人已经入睡了而已,倘若是在白昼之间,也许当真要有不测之事发生了。”
但他并无离去之意,默默打量着那些茅舍,就在峡谷之上一处山洞般的岩石深处匿下身形,静静观察。
茅屋搭盖得十分简陋,那片园林也从未修整,认真说来,那情形极像一个野人居住的处所。
此刻峡谷中处处一片黑沉,茅屋中更是寂静无声,似是其中居住之人正在梦乡,又像其中根本无人居住一般。
尽管如此,聂云飞还是小心谨慎,不发出一点声息,双目直直的注视着那简陋的茅舍。
时光慢慢逝去,不久,天色黎明。
聂云飞感到有些寒意,他瑟缩了一下,仍然聚精会神的盯着峡谷之内,一点不敢疏忽大意。
直到日上三竿之后,忽听茅屋中有了响动。
最初听到的是咳嗽声,而后是叹气声,最后方是下床走路之声,随之是开门声,一个“怪人”走了出来。
聂云飞一颗心又跟着提到了口腔之中。
那“怪人”倒是名符其实的够怪,只见他一身破衣槛楼,有如一个乞讨的叫化子,头发与胡须纠结成一片,像是多年未经梳洗。
聂云飞在峡谷石窟之中,与那茅舍相距不过十丈,对那怪人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心中不由大感稀奇。
那怪人并无什么特异之处,除了他的邋遢肮脏之外,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看年龄大约在六旬左右。
表面看来,根本看不出那怪人是否怀有惊人武功,因为他双目冲滞,步履沉重,一举一动,都与一个蹒跚的老人无异。
聂云飞愕然暗忖:“难道这就是血旗门主所惧怕的怪人么?”
心中虽如此想,但他却更加谨慎的不发出一点声息,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盯在那怪人身上。
那怪人抬头仰望了一下,忽然扯开喉咙高唱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
对此可以酣高楼。
……………………”
他并没有再唱下去,却喃喃地叫道:“酣高楼,酣高楼,……高楼高楼……”
聂云飞心中暗道:“疯子!”
那怪人喃喃一阵,忽然又大唱道:“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这两句翻来覆去,唱了十数遍之多,面后又迅快的跑进茅舍之内,取出了一大坛酒来。
那茅舍之前有一块平整的巨石,像一条天然的坐凳,那怪人立刻坐了上去,双手抱着坛子,咕嘟咕嘟地灌起酒来。
聂云飞又在心中暗道:“原来是位醉鬼。”
一坛酒不大时光似乎喝光,只见他舔舔嘴唇,似乎意兴未尽,颓然放下坛子,横倒在那巨石之上,口中又喃喃地道:“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反反覆覆仍是这两句话。
聂云飞大为诧异,心想:那血旗门主实在是害怕得多余,自己就在这怪人十丈距离之外,他却一直不曾发觉,若说一入禁地必然被杀,未免是欺人之谈。
何况,这怪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疯子,醉鬼,究竟他有什么可怕之处?
但这怪人却引起了他的兴趣,为什么他会变成这等模样,难道他当年受过刺激,才变得这样疯疯癫癫,否则为何老是念那些诗句,一早起来就先把一坛酒咕嘟咕嘟的灌下肚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过那“怪人”。
不久。
只听一阵鼾声传了过来,原来那怪人竟躺在石上睡了。
聂云飞忽然心头恻然,对这位“怪人”同情了起来,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孤零零的住在这幽僻荒凉的峡谷之中,回忆着早年的伤心之事,饮酒消愁,度他的暮年岁月,实在是一件十分悲惨之事。
由於激起了同情之心,不禁松弛了防备之念,一不小心,足尖碰上了一块小石,那小石一经碰撞,立刻滑了下去,发出了一串哗啦之声。
聂云飞大吃一惊,但欲要退身已冲,只见那怪人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
聂云飞心想:只要他真是个近乎疯癫的醉鬼,大约不会因为一颗石子滚了下去而来查看,只要自己不再发出声息,也许会瞒混过去。
殊料那人哼了一声道:“有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