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元拓弓着身子好一阵剧烈地喘咳,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翻腾的气血仿佛就要冲喉而出,嗓间涌现一抹腥甜,却还是被他生生地抑住了。
「君上!君上,您要不要紧?还是传御医吧!」秀大惊失色,急忙替他拍抚后背,哽咽道。
「孤……咳咳,无事……」他咳得涨红的脸庞在最初的血色凝涌后,渐渐褪成了一抹病态的苍白,疲倦地淡淡道︰「霸下和睚管可传来消息了吗?」
秀强忍住骨酸,温言道︰「君上莫急,两大宗师出马,必能很快就寻回皇后的。」
「……真的很快就能寻回孤的小法吗?」素来尊贵霸气的元拓抬起头,惨白的脸庞掠过恍似稚儿般的脆弱和希冀之色。
秀泪水夺眶而出,却是拚命点头,鼻息浓重地道︰「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元拓眸底乍放狂喜光芒,随即又黯淡下来,声音低微几不可闻地喃喃︰「小法她还会原谅孤吗?」
小法,我真的、真的后悔了……
苍天在上,孤以人间帝王之位向祢祈求,只求再见吾妻一面,孤愿付出一切,倾尽所有——
「君上!」殿外,霸下的身形如鬼影似飞箭般急射而来,顾不得气喘如牛地急急大喊︰「皇后有难,请君上速速召御医前去相救!」
「你找到小法了?」元拓先是惊喜万分地猛然站起,却在下一刻脸色惨然大变。
「皇、皇后有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敢伤孤的小法?睚皆呢?睚訾何在?为什么你们没有护好孤的小法?来人!快传御医——所有的御医随孤出行救人!」
魏宫好一阵疯狂般的兵荒马乱,不到一盏茶辰光,元拓高大的身影已亲策胯下千里马撒蹄狂奔,当头疾冲出皇城,除却百名暗卫高手蹑身护行,接着是十数匹精良战马载着全部的御医紧跟在后,还有一千皇卫军煞气腾腾地紧密随护。
梅小法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么痛……
简直就像是下半身的筋骨血肉全部被绞拧着、撕扯了开来,腰肢宛然就要断折成两截,巨大的痛苦如大浪淹没了她,一次比一次还要强烈,仿佛永无止境。
她全身上下汗湿得恍如自水里打捞起来,紧抓着上方缠手的布巾,贝齿紧咬得嘴唇已血渍处处,拚力地使着劲,肚里剧痛翻绞,可怎么也生不出来,恍恍惚惚间,陈婆婆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难产了!」陈婆婆惊悸的叫声隐约穿过耳膜而来,阿爹和晋好像在哭在骂,还有砰砰砰在磕什么的响声……
她忽然发现这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巨痛和翻绞渐渐麻木了,下身湿漉漉的,刺骨的寒冷缓缓吞噬了她所有的感知,连浓重的血腥味都再嗅闻不到。
梅小法浑身再无一丝的力气,只能静静躺着,双腿大开,任凭下身血流不止。她……就要死了吗?
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吗?因为她的懦弱,她的自私,所以连她的宝宝,也留不住了吗?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脱力地痛哭失声,惨白无血色的小脸冷汗涔涔,泪水无声地决堤狂流。「是我害了宝宝……我不配做他的阿娘……」
不,不……她的宝宝,她……她的孩子不能有事……她要她的孩子好好活着……
「陈、陈婆婆……」她不知哪来又攒出了一丝力气,紧紧地掐握住了陈婆婆的手,挣扎地仰起头,汗湿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决绝之色,气息低微地道︰「剖、剖腹取子……我、我要孩子活……下去……」
「剖……剖腹取、取子?」陈婆婆惊恐得几乎魂飞魄散,像是见着鬼般地瞪着她。「这这这……这怎么能行呢?老、老婆子这辈子就没杀过人……也拿、拿不稳刀的,不行不行,我不敢……而且你会死的!」
「只要他……只要他能活,就好了……」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扬起一朵微弱的、却温暖宠溺至极的笑来,「我……我死,换他活……」
陈婆婆再也忍不住哭了,「傻孩子,可怜的儿啊……」
门外的梅父和晋已经哭跪在地,若不是梅小法下死命不准他们进产房,不让他们亲眼见到这血淋淋可怕的一幕,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小法,你千万不能放弃啊,阿爹要你和孙儿都平平安安的,阿爹不要你有事啊!」梅父痛哭失声。
「小姑子,我去求魏帝来救你,他们魏宫里一定有很多很多厉害的御医,你等着,我马上去——」晋跳了起来,一抹泪痕斑斑的脸,大叫道。
「来不及了……」梅小法涩涩地苦笑起来,勉力维持住最后一丝力气,恳求着陈婆婆道︰「剖……剖开我的肚子吧……」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来,一个高大身影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却在看到躺在血海里的小人儿时,陡然一僵,双腿几乎瘫软倒地。
不,不……不可以……
「小、小法……」元拓双眼赤红如血,脸色灰败慌乱心痛欲死,颤抖着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双膝已一软,跪跌在她榻畔。「小法,你不能有事,孤、孤是帝王,是天子,孤不准你有事……别怕,孤来了,一切有我,你……别怕。」
她怔怔地望着这张久违了近八个月的俊美脸庞,却有一刹那几乎认不出他来。他,变得好消瘦,好憔悴,原本合身的衣袍竟虚虚地罩在他消瘦的身上,就像是一个大病经年的人……
梅小法蓦然心一酸,泪如泉涌,哽咽道︰「君、君上,你……过得不好吗?」
「你不在,孤又怎么能好?」元拓泪眼迷蒙地看着她,贪恋的、怜惜又万分心疼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俊脸埋在她冰冷汗黏的颈项间,激动地瑟瑟颤抖了起来。
「小法,孤求你……别离开我……孤已悔了,孤往后都改了……你别离开我……」
她也崩溃了,泪如雨下,支离破碎地低泣道︰「君上……对不起……是我害了我们的孩儿……」
「不,是孤的错,是孤没有护好你和孩儿,可你放心,孤已经来了,往后你和孩儿都会好好的,孤等着带你们回家——」他喉头被泪意哽住,猛然回过头对门外大喊,犹如受伤野兽般怒咆︰「御医!快来救孤的妻和孩子,若是他们母子有半分闪失,孤要了你们全族脑袋!」
御医们急急奉诏而入,惶恐得满头大汗,却在见到皇后难产危急的模样,心下一个咯登——
皇后、皇后此刻情况不妙啊!
可是眼见犹如疯兽般死命怒吼的君上,还有他们全族数千人的性命,御医们哪还敢有半分冲疑,立刻把脉的把脉,施针的施针,煎药的煎药,火速抢救皇后与皇嗣于生死一线间。
而由始至终,元拓都紧紧拥着梅小法,谁劝也不放,他要亲眼看着她和自己的孩儿平安降生,他要亲身护着他的爱妻平安无事。
「君上,宫口开了!」终于,御医院使惊喜地喊道︰「娘娘必能安全引产……还请君上暂且在外稍候,老臣发誓,必定能好好护持娘娘和皇嗣——」
「孤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他紧蹙的眉宇掠过一抹狂喜之色,随即脸色一沉,不耐地催促道︰「别废话了,快助娘娘平安诞子,过后孤大大有赏!」
「诺,诺。」院使抹了把冷汗,急急应道。
「君上……产房血污,您还是……还是先出去……」饮过了催产汤和参汤后的梅小法重拾了些许的气力,腹中又开始绞疼起来,显是孩子已经入盆欲出了,她在痛得头目森森然之际,不忘喘息地劝他。
「孤哪儿都不去,孤要一直陪着你,陪着你和孩儿。」元拓目光温柔似水,怜惜地为她拭去满额满颊的汗,哑声道︰「你信孤,这次,孤真的不会教你失望了,孤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痴痴地望着他,最后毅然地点头,噙着泪却幸福地笑了。「嗯,我知道。」
原来,幸福一直都在的。
原来兜兜转转,他们就是彼此的命,是注定要相恋、相系一生的。
半个时辰后,魏后产下一儿一女龙凤皇胎,魏帝大悦之,封为朝阳公主及紫阳太子,并大赦天下,厚赏诸臣,大魏举国欢腾。
一个月后,当魏后出月子之际,魏帝重帛厚金广散后苑嫔妃各自归家,并颁旨天下,称己一生唯有一后,生死相依相随,终生再无旁人。
后,魏宫注录︰贵妃不服,怒而拂袖返北齐,北齐帝大怒,以国书胁之,吾帝谓︰要战便战。
魏宫龙榻守则
子夜,大魏宫。
椒房殿内,重重华丽纱帐后,一个娇小的身影跨坐在身下男子高大挺拔身躯上,柔软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被男子大手稳稳扶住,雪白身子前后摇晃着,癫狂得嘤嘤娇泣不绝。
「君、君上,不……不行,臣妾好累好累了……」梅小法香汗淋漓,身子酸软得都快化成一汪春水……
……
「君上……君上饶了小法吧……臣、臣妾……啊,嗯……明儿还、还得早起……」
「好卿卿,孤,嗯,陪你,」疮哑地笑了起来,喘息道︰「不怕。」
「不……不要了……」
「咱们再一回,再一回就好……」「你这句话,呜,啊……今晚都说,说过三次了!」
「卿卿记性真好,还记得你我夫妻约定过的每夜龙榻守则——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孤心甚慰,看在我家好卿卿这般欢喜的份上,孤便再多送你一次如何?」
谁要送这种啊浮浮?!
梅小法都快疯了。
元拓却是嘴上满是爱语缠绵,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满满汗水和狂野的情yu与宠溺之色,直是恨不得生生把这小人儿给入得死去活来,让她在自己身下酥软成了娇花春泥,永远和自己融为一体,生生世世再不分开……
一时间龙榻摇,帝王猛,美人颠,这么一捣弄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殿外的贴心侍女姚只得重新命人去烧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因为一个半时辰前烧的都已经凉了,唉,这就叫柴多也架不住「用」得快吗?
不过真高兴君上和娘娘夜夜恩爱如斯,看来宫里很快又将迎接新的小主子诞生了吧,哇哈哈哈……
自从她两年前生完龙凤双胎孩儿,被迫憋了一个月不能碰她的他,等开禁后简直像是狼虎附体,每晚都要将她压在龙榻上疯狂「操持」好几回,等吃干抹净,她都累瘫昏睡得不省人事了,他才神清气爽地上朝去。
她睡到了过午,常常又被这头甫下朝的色狼好一阵热烈缠绵地吻醒,然后他美其名抱着她要亲自喂她午食,可上头的筷子才夹了炙肉送进她小嘴里,下头又是悄悄地解开了龙袍里的明黄亵裤——
梅小法真是应付得疲于奔命,她开始怀疑自己会是史上头一个因房事过度,被君上「宠爱」到乏力虚脱而亡的悲惨皇后。
天知道他到底哪来这无穷无尽的欲……呃,精力的啊?
还有以前坊间流传魏帝英明睿智,一心专注国事,欲念浅淡,又是哪个害人精乱造的谣啊浮浮?
「君上……夫君……好哥哥……」梅小法实在应付不来了,在这夜第四次泄身几欲昏厥过后,她娇弱无力地伏在凌乱的龙榻上细细喘息着,顾不得方才哭叫得眼
也疼,喉也痛,赶紧娇靡地求饶起来。「都快五更天了,你再两刻钟就得上朝……好歹也歇、歇上一歇……日日这么耽于床帏淫乐,不,不大好……」
「唉,小法莫不是嫌弃孤了?」元拓搂着浑身香汗娇黏得玉体酥人的梅小法,赤裸的精实体魄紧挨着自家小府后,带着一抹狂野及事后的饱畅酣然,撩拨得她又是一阵气息不稳,娇喘吁吁。
「还是孤伺候得爱妻不舒服?!」
她累到连白眼都懒得奉送一枚,浑身虚软地咕哝道︰「就是太舒服了,都快舒服『死』了。」
「孤都攒着给卿卿,卿卿该欢喜才是。」
梅小法脸蛋涨成了胭脂色,自个儿的脸皮还真真是怎么也比不上这耻度永无下限的一国之君。「哪、哪个又同你说这些了?」
「好卿卿,你就别再恼孤了,要不——」他俊美脸庞忽然凑近她耳畔,笑得好不神秘兮兮,邪恶无边。「明晚就罚孤只用玉势弄——」
她脑际轰地一声,小脸瞬间炸得更红了,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你你你你……」淫贼!
就在此时,紧闭的殿门外隐约有人声响动,依稀是秀和姚好言柔声在劝着谁,语气之宠爱疼惜,一下子就彰显出了来人的身分。
要糟!
原是调戏老婆调戏得不亦乐乎的元拓浑身一僵,俊美脸庞瞬间皱成了苦菜花。他命中的另一个小小克星又来了!
相较元拓的满脸苦相,他怀里的梅小法则是噗地失声笑了出来。
我梅氏法家,终有传人矣。
【魏宫起居注;欲知下文,请详见「梅氏家(被)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