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庆典中,叶限认识了一名青年,两人有说有笑,十分投机快活。然而,后母的亲身女儿却注意到美丽的叶限,她告诉母亲:「这个人很像姊姊。」
后母也心生疑惑,一双眼不停打量着叶限。
叶限察觉她们的视线,等不及告知青年身家姓名,便匆匆离开。急促中,不小心丢了一只金缕鞋,被追在身后的青年小心拾起。
--叶限姑娘出自《酉阳杂俎》改编於净明书坊南宫籍
距离睽违已久的住处愈近,南宫籍的脚步愈加轻快。
习惯在午后时间陪伴小花,没时间与她见面时,真的很想念她。
「二十三日不见,不知她最近过得如何?现在是在做针线活儿?还是在画图给小宁看?又或者正在洗衣……不不,她通常都在早上洗衣,好让中午日光将衣裳晒干,下午才好收回折叠……」南宫籍笑着喃语,「不知晓她见到我时,会不会吓上一跳?咯咯,真是期待。」
好想赶快与她见面,同她说说话,看着他溜到后院,她皱着鼻头寻找而来的无奈模样。
她都不知道,看见她那模样,他更是想逗弄她,使那无奈更加深一些,让她鼓起双颊,像只嚼晒的小青蛙。
「难怪大哥那么爱逗弄满月,原来不是没有道理。」南宫籍感叹的说。
直到最近,他终於明白大哥面对满月的心态,原来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无可奈何,想气又气不起来,直撑着脸颊的模样,心头里除了满满的餍足,甚至想把对方揉入怀里,密密把那可爱的小样子藏起来。
他第一回对姑娘家产生这样的情感,这感觉不差,甚至让他想到小花时,便会心窝发甜。
真好,转过这个弯,再经过十来间房子,就可以到小花家……
「怎么回事?」
远远的,南宫籍见到七、八名妇女围在沈花家门外。
他微微一愣,随即加快脚步。
约莫距离百步时,他便听到凶咧咧的嗓音--
「这种痴傻女孩你就应该教导好她,而不是放任她胡乱做出恶事!」
「小宁不是痴傻女孩。」
「那么你说,她几岁?」咄咄逼人的质问。
「十、十四。」
「十四岁如她这样还不算痴傻,那如何才算痴傻?瞧,岁数都这样大了,行为举止仍像个七、八岁孩子,一脸憨呆样儿……」
「是呀是呀,几日前,她不是还因为来了天癸,吓得一路慌张尖叫沿路跑回,那染着鲜红的襦裙可吓坏不少人呀!赵大妈的老父亲,还因为撞见而生病……」
「对、对不起。」这件事情真的是她的错,是她忽略小宁的身体状况,不仅让初次来潮的小宁吓坏,也让众人受惊。可、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说小宁傻……」
「不能因为这样?」为首的妇人哼了一哼,「她是不是傻,咱们大伙心中有数,你若不肯承认,那是你的问题。」
妇人用力抓住小宁的手腕,往沈花面前一推,「可她今儿个当贼,拿了我放在屋外椅子上的走马灯!」
「还你还你,小宁不要了不要了!」小宁握着走马灯想要放到妇人手上,却被妇人一推,险些跌倒在地。
「小姐,小宁没偷,小宁不是贼……是她给我的……她给我的……」
「我给你?我会给你任何东西吗?」
「我相信小宁。」既然小宁都这样说,她绝对相信。
「姑娘,不要因为她是你的人,就随意相信她的话,这样实在是非不分呀。」
「但小宁说,那不是她……」沈花好慌张。她不擅长应付人,有满肚子的话想告诉她们,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脑子乱成一团。
「她说不是她拿的,你就信了?要知道……啊,谁推我?」
南宫籍推开人墙,站到沈花身前,把她与小宁一同拉至身后挡着。
他的右手往后伸,握住沈花的手,发现她正在颤抖。
他的胸口萌生汹涌怒意。
他自私也好,胳臂向内弯也罢,在不明白事情原委时,就开始厌恶这些大婶,气愤她们为何这样围攻小花?她们尖牙利嘴,小花口齿半点也不伶俐,怎么有办法应付?瞧,她们害小花的脸变得如此惨白!
众人对他的出现为之一愕,连沈花也好意外。
她望着他的背影,再垂眼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忍不住握了回去,并且感受到他的回应。
他的掌好大,密密包裹住自己的,原先纷乱慌张的心头,因为他的到来渐渐安定。
「小花别怕,我来了,让我来处理。」南宫籍低声说,捏了捏她的手。他虽不擅长与奸诈狡猾的商人兜圈子,但面对「找麻烦的客人」,他还是有本事能够抵挡。
不过,这些妇人不是客人,这里也不是净明书坊,他半点也不想嘴里沾蜜糖似的打哈哈说笑。
「你……你是前阵子常常来找她的少年,你……你不是已经二十三天没再来了吗?」
「大婶知道我?」南宫籍心里止不住讶异,记得自己每次来,都是在午后时间,从学堂沿路而来的路上,撞见小猫小狗比遇见路人更要轻易,为何有人知道他常常前来造访,甚至清楚知道他没来的确切天数?
他是因为心心念念着沈花,才每天数算着日子,这位大婶又为何同他一般?
「小兄弟,你忘记小妇人了?小妇人不是曾告诫过你,千万不要与这户人家有所牵扯吗?为何不听劝告,反而和她们密切来往起来?唉,你都不知,每次看你和她们这样频繁来往,小妇人都替你感到不值。」
南宫籍眯了眯眼,觉得这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回想,回想,再回想。
然后……
「啊,你是当初那位老大婶?」
老大婶?
噗。
这三个字惹来其他妇女的捂嘴闷笑。小哥的眼光异於常人吗?这位「老大婶」可是这条巷子里,丰姿最好的妇人呀!
「咳,没想到小兄弟还记得小妇人,那为何不听小妇人的劝告呢?你身后的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明明知道自家女孩脑子有问题,也不管教好她!哼,好险今日只是拿我家的走马灯,倒也可原谅,可万一她改日偷其他户人家更重要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老大婶」愈说愈气愤填膺,也惹得周围妇女频频点头。
「阿籍哥哥,东西是她给的……她说那个不要,可以给小宁……小宁看了好喜欢,上头有好多花样好漂亮……对不起……小宁不该拿……小宁不听话……」小宁揪着南宫籍的衣服,满脸眼泪鼻涕,手里还握着走马灯。
不待南宫籍说话,「老大婶」立刻尖锐开口。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会给你东西?怎么可能!这东西摆明就是你偷来的。你们评评理,觉得我会给她东西吗?」
周遭的妇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瞅着哭得面目通红的小宁,又看看这位把她们都找来「评理」的妇人,衡量了下,都觉得妇人不会说谎,那东西肯定是女孩拿的。
小孩子每次做错事儿,担心受到惩罚,总会口出谎言。她们这些娘亲太了解了,尤其这女孩又是如此「异常」,更有可能做错事。
南宫籍抚去小宁的泪水,随后,他面对为首的妇人,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开口,「任何事情都得讲求证据,你有什么方法证明小宁偷你的东西?」
「我亲眼看到!瞧,东西现在仍在她手上!」
小宁急慌慌的摇头,手里东西一扔,回身紧紧抱住沈花,哭花的脸埋入沈花怀里。
沈花好心疼的紧紧抱住她。
南宫籍一笑,「你亲眼看到?」
「当然。」
「只有你亲眼看到?」
「对。」
「那么,小宁表示她亲眼看到你把走马灯给她,若依照你的理论推断,小宁说的话也没错,不是吗?」
「她是个痴傻女孩,她的话怎能相信?谁晓得她会不会因为害怕受责罚而说读!」
「小宁不是什么傻女孩。我知道,她记得你们任何一个人,我看过她在门边玩时,每当你们经过,她会二抬头打招呼,就除了你。若真的又痴又傻,便不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南宫籍说,背脊挺直,宛如一棵大树,守护着身后的女人与女孩。
「你这样说根本毫无道理,什么叫痴傻的人不会记得我们?」顿了一顿,为首的妇人稳住气息,「而且不只她,你仔细看看自己身后的女人,她的面目如此糟糕,脸上的疤痕既恶心又丑陋,活像是条大虫子攀爬在脸上。哼,这样的伤,肯定不是打出生就有,而是她受到诅咒或做错了事儿,才有如此下场。依我看,她们这两个有问题的人,根本就不该住在这条巷坊,扰乱咱们宁静!我说小哥,你为何要和这样的人交往?难道不觉得她面容可怕到难以再多看半眼吗?」
南宫籍感觉自己握住的手颤抖得更厉害。
他更加坚定握住掌心里泛着冷意的手,也不想与这人再多说什么,好让她的废言伤害小花和小宁了。
南宫籍微微一扯嘴角,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冷笑,「老大婶,我想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
「你到底怕小花什么?这么急於要我别靠近她们,这么急於把她们赶出这儿……让我猜猜,莫非,你有把柄被握在小花手里?莫非,你做亏心事时,恰好被小花看见?」
「我……我哪有?」原本尖牙利嘴的人结巴起来,因为他的视线而滚滚喉头,不明白自己竟然会觉得这名少年的眼神会看出她压在心底的秘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看出来?看出她不想众人靠近那女人,害怕那女人一旦与他人交好,便会告诉众人曾经撞见她与隔壁户的李鸿偷情之事,所以这三年来她才处心积虑,不让众人接近那女人!
因为那女人的面容,因此她这些年来的心机一直顺利无比,却没料到今年忽然出现这名少年……
莫、莫非,那女人已经把她的秘密说给他听了?
不,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肯定会直接把秘密说出来,报复她,让她受到严厉的批判。
要是她,肯定会这样做!他们一定也会!所以……所以……她该是还没对他说,还没有对他说……
在「老大婶」惴惴不安之际,南宫籍开口了,声音不卑不亢。「你说小宁异常,口口声声说小花没有管教好小宁,但是,你可曾遇过有哪个小孩像小宁这般有礼,在玩得尽兴时,还懂得抬头向各位一口一声问好?
在准备玩耍时,看到小花要忙家务,不用三催四请威胁命令,会立刻放下玩乐帮忙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