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第八章

「少夫人,你醒醒,醒醒!」李画师先将热汤搁在桌上后,再小心翼翼的唤她。秦画意倦极,原本觉得全身是寒气的她,现下忽然被人裹上了暖被,登时温暖舒适得阖着眼,不想被唤醒。

「少夫人、少夫人- 」

少夫人?!这三个字让她倏地惊醒了,眼一睁竟见到李画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转头瞧向四周,这里是秦府没错,但她明明是到斯府去守人的,怎么会回到家中了,而且身旁还多了个李画师?

「你昏倒在斯府大门前,是我带你回来的。」

「原来是你帮了我……」她神情戚然了起来,斯府来来去去不少人,最后帮她的竟不是以前与她交好的斯府众人,而是李画师这个「外人」,她一时悲从中来,双手捣紧了唇,泪水急涌而出,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尽的惨。

「少夫人,你……别哭了。」李画师不知如何安慰人,情急之下只好不住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背。

「慢着,你唤我少夫人?」她忽然激动的反握住他的手。

见着这样的她,他叹了一口气,「是的,我是这样唤你没错。」

「所以你知道我没疯?!」

「唉,不只我知道,众人也明白,只是没人敢站出来帮你说话罢了。」他无奈的摇头。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怕他吗?」她惊讶不已的追问。

「因为他们怕死,怕不肯配合的话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她一愣,「那男人不过就是个平凡人,他有能力让人消失吗?」众人是否惊恐得过火了?

李画师露出冷笑,「我不知道那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不过你真的对自个的丈夫太一无所知了,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你,以他的身份若有意欺瞒,你又怎么会知道?」

「身份?那男人还欺瞒了我什么?」

他再深深一叹,「斯少爷是锦衣卫的人。」他似乎是下定决心才告诉她的。

「什么?」秦画意吓了一大跳。

「你该知道锦衣卫是什么人,他们若决定摆弄一个人,那便是要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你,目前正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她顿时呼吸困难,如坠深渊。「想不到……与我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竟是恐怖的魔头?原来……蟠爷那阴鸶模样才是他斯闻人的真实样貌……」她全身不寒而栗。

「别怕……」李画师轻轻拥住她颤栗的身子。「这是热汤,你先喝下,暖了身子再说。」他温柔的端过热汤。

可这时候,她一口东西也喝不下,那男人究竟还骗了她多少事,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那男人是锦衣卫,你敢救我不就是与锦衣卫的人作对?」她急切的说,生怕连累了他。

他暂且放下了碗,搁在床边几上。「全城的人都怕锦衣卫报复,我当然也怕,不过,我当你是朋友,见不惯他如此欺负人。」

「谢谢你……还心存着正义帮我。」泪水已滚落,伴着的是丝丝的感动。

「其实我存的不是正义,而是……情意。」他忽然涨红脸孔的表明。

「李画师?」她惊讶的望向他。

他脸更红了。「是的,我对你存有着男人对女人的心思……我希望你能别介意。」他腼眺的道。

没想到李画师真对她有情,她极为意外。「我……谢谢你这时候还愿意给我温暖……」纵使不能接受他的情意,但是此时此刻,她脆弱得犹如风中残烛,有人愿意为她挡下一阵风,还是令她戚怀得泪眼婆娑。

「少夫人,不,画意……」见她并没有被他的告白吓走,他欣喜若狂,反握住她的手,甚至激动的抱住了她。

她在他怀里无声的落泪,觉得好累,真的好累,明知这副胸膛不是她能依偎的,但她想只是借靠一下下就好,让她将疲惫卸下那么一丝丝,这样,就算那男人的身份有多吓人,她也不会怕,定要将小宝找回,她是孩子的娘,他不能拆散他们

门外的斯闻人见着房里相拥的男女,立即刷白了脸,整个人像是被丢入风雪之中,任寒风如尖刀一般地片片刮过,肌肉绷紧,面容狰怒。

林子里,斯闻人正忍受着剜肉刮骨般的剧烈疼痛。他跪在地上,朝天放声大喊,然而这声怒吼并不能表达他心中痛楚的千万分之

澜他双拳握得青筋浮跳,似乎再一用力,便将爆破血脉!

「如何,承受不住了?」老头悠哉的走进林子,负手低眉的啾着他。

「你!」一见老头,他心中更加涌起了排山倒海的愤慨,恨得想杀人!

老头无惧,一脸嗤笑,「受不了就将小宝给她啊,这么一来她就不会再缠着你,说不定也能再找个好归宿度过余生,这不是很好吗?」

「住嘴,我……不会把小宝给她的。」斯闻人全身涨满怒气,像极即将要爆开的火球。他如何能见着她偎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而无动於衷,如何能够?

「这又何必呢,绑着她,你们也不会幸福,这样救活她又有什么意思?」

老头简直拿话当箭,字字句句穿射进他的身子,让他伤痛难当。他双掌紧抓着地面,掌间的泥土已教他抓出一团破碎。

「你这条恶龙终究还是自私的,既放不下,也不让人好过,没办法,这是你自找的。」老头嘻皮笑脸的摇头,转身要离去。

「别走!」他倏地拦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老头睨着他。

「我……」他闭上赤红的双眼,彷佛这样就能有勇气说话。「我……我求你将秦儿还给我……」紧闭的眼角淌下一滴男儿泪。

「不可能,你知道不可能的,又何必开口求我。」

「为什么不可能?只要你同意,我与秦儿就可以破镜重圆!」他激切的说。

老头嘴角抿了下。「我说过,我用玄术为她续命,但这代价是你必须孤老终生,若执意与她破镜重圆,不出几日她必会七孔流血,再死一回!」

斯闻人脸色瞬间惨灰一片。

「哼,人不能贪心,你也别多妄想了,毕竟人是给你救回来了,你跟她之间存在的磨难是咎由自取,谁也帮不了你。」老头无奈,再度抬起腿要走人。

可他不甘心,冲到老头面前,激动的腿一屈跪地。「难道无解,无解吗?」他悲戚的问。

老头瞥了一眼他眉心的红斑,颜色比上次见到时更为暗沉了,这显示,这小子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也不是全然无解……」

斯闻人闻言,黯淡的眸子倏地绽亮起来。「有解?!」

老头撇笑,「要那丫头回头,不是当真不可为,只要……」

「只要什么?」他满脸的狂喜期待。

「只要你斯家无后,没了那个儿子,便可换回妻子回到你身边。」

老头说完,斯闻人直挺挺的身子犹如巨木般死钉在地上,四周伴着他的只剩下深沉的死寂,和一份彻底的绝望。

秦画意梳着头,打算随便绾个髻,就要再到斯府去守着,可无意间瞥见了镜中的自个,颈上竟有条细细的痕迹,她讶然的更加看个仔细。自从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后,她好久没有心思照镜了,也就没注意到有这么一道伤痕。伤痕很浅,浅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可是怪了,她不记得自个的颈子曾经受过伤,这痕迹是怎么来的?

她不禁愣了愣放下镜子,恍然联想起之前照顾爹,为他更衣时,也发现爹身上有不少疤痕,她当时很惊讶,找来仆人问过,他们也不清楚爹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心中虽存疑,却是无解,这会又见到自个身上也有着莫名的伤痕,脑中突然有个想法,他们父女两人身上的伤痕,绝对不单纯!

她细细思索起,那日当她醒来后,所有的一切竟人事全非,这变化之大,完全不合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教她给遗落了?

否则她怎会有种记忆与现实接不上的感觉?

她怔怔地呆坐着,脑中不由得再飘出一些事,那男人竟是锦衣卫出身,这根本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但这也才能解释他为何经常得借故外出「求学问」,以及那些她见到、听到的关於蟠爷的事,当时他应该都是在处理锦衣卫的事吧?那时她还愚蠢的请「贼」去办案,要他查出是谁在外作恶。她不住笑得苦涩,无怪乎自个找不出真相!她也素闻锦衣卫习惯秘密行事,专门处理朝中的肮脏事,只要有锦衣卫在的地方,必会发生不为人知的大事……那男人将身份隐藏了那么久,为何会骤然向众人公开?还有,她与他成亲多年,他何故突然这么待她?她这段难解的空白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此刻还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已清楚这绝不是如他所言,移情爱上如花这么简单,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她的男人绝不可能爱上别人……先前的那个吻就已泄露出他真正的心思,她抚着带着细痕的颈子,脸庞渐渐阴霾,将所有事情兜在一块后,她在一堆疑团中逐渐找到了寻迹的方向。

要那丫头回头,不是当真不可为,只要你斯家无后,没了那个儿子,便可换回妻子回到你身边……

斯闻人眼中带着血丝,阴侧恻的盯着自个沉睡的儿子,一旁的晓娟感受到主子奇异骇人的目光,心头不由得坪坪跳,极为不安。「这个……蟠爷,夜已深,小少爷也就寝了,您……您是不是也该回房歇着了?」说不出为什么,她心惊胆跳的直想将小少爷藏起来,让他离亲爹越远越好。

斯闻人没吭声,此刻的表情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混乱,黑瞳还是盯着床上的稚儿,晓娟心中忐忑,赶紧假装为小主子盖被,挡去主子恐怖的视线。

蟠爷想做什么?这模样好生吓人啊!

「晓娟,你让开。」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

她猛然回头,赫然发现眼前的主子模样竟像头吞噬人的野兽,她瞬间震慑住了,吓得全身不能动弹。

「蟠……蟠爷……不行啊……」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直觉就是想阻止他。

「谁说不行……只要够狠就行了不是吗?」我要秦儿更胜於孩子,更胜於孩子……

晓娟见他眼底尽是一片的狠戾无情,霎时害怕得心绪大乱。「蟠爷……小少爷是少夫人的骨肉,不管你想做什么,想想少夫人会如何的反应……」她赶忙颤声提醒。

斯闻人像是极力在压抑什么,冷酷的表情在浑身一震后碎裂了,他激狂的按住胸口,好似那有支箭正鲜血淋漓的穿透过他。

人不能贪心,你也别多妄想了,毕竟人是给你救回来了,你跟她之间存在的磨难是咎由自取,谁也帮不了你……

他双拳一握,转身冲出了房门。

见他离开,晓娟立即瘫软在床边。方才蟠爷双眼内含凶光,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狰狞煞气,竟似想拧断亲生儿子的头!蟠爷简直、简直鬼魅上身,他、他怎么了?

晓娟赶紧起身爬上床,抱着还沉睡着不知凶险的小少爷,吓得不敢放任他一个人睡了。

斯闻人抱着一坛酒,跌跌撞撞的回到自个屋里,惶然的坐上床,盯着双掌。这双手差点杀了亲生儿,他疯了,他得了失心疯了,幸亏晓娟的话惊醒了他,不然就要铸下大错了!

他双掌抖着,如果真错手杀了小宝,别说秦儿不会原谅他,就连自个也无法自处!他掩面痛哭,惊觉自己爱妻子胜过一切,甚至荒唐的想要杀了儿子换回她,他真成了野兽了,他是野兽!过於惊慌,他狂饮着酒,整坛的酒转眼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