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问的还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们在云南,不是前两天在华坪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么
准备呆多久这个问题,好像她们一到华坪的时候,也问过了怎么又问一遍
鹿小小看着屏幕里的消息发呆,都还没来得及回复,那头祝希尧的手机已经响了。
还是个视频电话。
祝希尧连上耳机,把手机放到画架上。
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堂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文棉原本画到一半,颜料不太够,想着往调色盘里再挤一点。眼睛随意往祝希尧的画板上瞄了一眼,就看见了通话中的贺怀。
两天没见,男人看起来有一点不修边幅。
下颌的胡须都已经冒出了头,却没有刮掉。
而且,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文棉只粗粗一瞥,就看见他身后随处堆叠的各种画作。
看模样,像是个艺术工作室。
她这一眼凑过去,男人显然也看见了她。
不知道贺怀在耳机里说了句什么话,祝希尧低低地应了一声“好”,修长的手指忽然就拂过她的鬓发,把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到了她耳朵里。
接着,贺怀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进来。
“棉棉。”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低哑,像是一夜没睡好,疲惫至极。
但语气确实温和的。
文棉呆呆地“啊”了一声,又看向屏幕上的他。
目光在男人冒头的胡须上看了一会,又转向那人泛着青黑的眼底。
犹豫着开口“师哥你这两天是不是很忙”
说完,眼尖地看见男人旁边放着的烟蒂,又记起前几天晚上,妈妈和她说过要劝师哥少抽烟的话,认真地补上了一句“你不要总是抽烟。妈妈说,对身体不好。”
贺怀动作小心地把烟灰缸移到镜头外。
再抬头时,换上了少有的严肃表情。
“棉棉,你老实和我说,拍卖会上的那幅画,你画了多长时间。”
文棉一怔。
她知道,贺怀知道了。
这幅画当初在拍卖会上登记的,是她去泸沽湖写生三个月,之后带回来的。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就是一幅普普通通、三个月之内画完的风景画。
但那样的一幅巨制,那么厚重的油墨,那么多的层次,怎么可能是三个月之内就能画好的
如果换做平时,文棉不说话,贺怀肯定要继续追着,叫她的名字了。
可是这一次,镜头前的小姑娘呆愣了多久,贺怀就跟着她沉默了多久。
等到最后,鹿小小和祝希尧两个人都看出文棉不对劲,朝她看过来。
小姑娘这才清了清嗓子。
但说出的话还是很犹豫。
“你是不是测过那幅画了”
贺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前天就拿过来了,但他们刚才和我说,你这幅画太复杂了,得测一个多月,甚至两个月、三个月都有可能。”
文棉讷讷地“哦”了一声,说“你你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就把耳机还给希尧哥哥画,还没有画完。他们说,晚上要去古城吃菌菇锅。”
对面的人又是一声长长的呼吸。
“棉棉,你是要急死我吗陈爷爷那幅画,测了半个月就出结果了。你这幅画到底有多复杂,他们得研究三个月你知道他们怎么和我说的吗你知道陈爷爷测出来是个什么结果吗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文棉就一把扯掉了耳机。
连同贺怀剩下的那一半话。
靠在桌上打电话的贺怀,听着对面的说话声,颓然地垂了下颌。
“怎么了,棉棉你们讲完了吗”他听见祝希尧耐心地问。
“好了。”也听见小姑娘心虚的谎话。
“喂,哥还有事吗”
祝希尧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分外清晰。
可贺怀却烦躁地一把扯了耳机,按掉了视频电话。
就在一个小时前,做艺术分析研究的朋友兴冲冲地把他叫过来,和他说“陈老的画也是我这边测的,你知道吗,作者竟然是同一个人而且,我们这边初步分析了一下,你这边的这幅,比陈老收的那幅还复杂光是电脑扫描出来的,这一幅成画上,大大小小的墨迹,就覆盖了足足一百多层。”
贺怀胸口闷闷的,像是被打了一拳。
据他所知,油画干掉一层再刷一层,至少要2个星期打底。足足一百多层
算下来,这幅画需要画的时间,触目惊心。
但最让他心悸的,还是朋友说的最后那最后一句。
他说“这幅画的初稿,我们从轮廓上分析,竟然是个粗浅的人像。”
朋友还说“难怪这幅画她给起名,叫这一晚的黄昏,孤雁与你共南归。里面是有人的啊老贺,你这幅画拍了48万,可赚大了。”
贺怀点开了美院协会的公众号。
目光定格在最新推送的那一篇文章上。
“这幅风景画的下面,还隐藏着另一幅人像画。专家通过ai测试、数据抓取和计算分析,终于模拟出来隐藏的那幅画。是这样的。”
文字的下方,是一幅黑白配图。
画迹模糊,但还是隐约能看出,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披着长长的、宽松大褂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祝希尧阅读障碍的灵感,来自电影地球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