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第九章

李伯瞵迈进客栈,走上二楼。

班师回朝,何等荣耀。

昨夜三加皇上为攻伐高昌有功之人所设之功宴,他却没有太多的雀跃之情。军旅生涯久了,胜利早已引不起太多波澜。筵席之上,他在意的是柳子容的未婚夫婿为何许人。

高昌仍是被废了国,大唐在其地设了个安西都护府。亡国之民──曲文悌受封为卫军第三军的将军,高昌贵族也泰半受封;然而那些受封底脸孔中却没有任何特殊面孔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能为柳子容夫婿之人,必为不凡之士;然目光所及却净是平庸脸庞,甚连气势压人者,都不得望见。

是谎言吗?那日捉到的八名刺客之中,有三名贵族,却无一人识得柳子容。她真的和人定亲了吗?

他并不打算深入探讨,曾想强要柳子容的薛万均被控强暴高昌妇女,而他不打算让候君集那一方有机会以柳子容之事扯他的后腿。柳子容不说出未婚夫婿也好,他正可禀报皇上许她为它的人。她愈排斥他,他却愈放不开她,他要她用一生来偿还她对他的欺骗。

脑中的想法让他震惊,不曾有过与女子共度一生的念头,当真是为了恨?

李伯瞵走至廊道后测的厢房,他敲了下门。「柳子容。」

「将军,请稍等。」高嫂拉开了门,笑吟吟地说。

「还习惯长安天气吗?昨天刚进长安就飘了第一场雪,她可冻着了?」高家夫妇对柳子容的忠诚,让人钦佩。是故他顺了柳子容的意,让她先住进客栈与高嫂一家话别。

「有您送来的暖裘,冻不着小姐的。」高嫂关上了门,为他倒上一杯茶。

小姐昨晚即使说明得再委婉,他们一家还是清楚了一件事──曲步瀛少爷不会安顿他们;因而对他们一家子而言,替他们夫妻找了屋舍安顿的李伯瞵将军,才是现在的恩人;何况,小姐即将嫁入李家了吧?将军未曾娶亲不是吗?

「还没好吗?」李伯瞵指指屏风后的身影。

「小姐还不习惯您昨个送来的服装呢。」

「你们那屋子还习惯吗?」

「简直太好了,谢谢将军。」干净且齐全的木屋,将军细心得让人感动。

「你们照顾柳子容,我该替她谢谢你们才是。」

李伯瞵拿起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和高嫂交谈着,直到那半遮掩於屏风后的娇美身影夺去了他全副的注意。

「这衣服,我不习惯。」柳子容半盘着乌黑细发,果绿的短襦、叶绿的织锦长裙?白色翻领的衫袖,衬着她领口一方肌肤更形胜雪。

「我也不习惯。」他走到她身旁,半撩起她披在肩上的轻绢纱帛,目光却不留须臾离开过她。「你的身子,只许我一人看。」握住她的手,声带些粗嗄。

她羞红了脸。他霸道而尖锐露骨的话道尽了她的地位!

「冷吗?」手冰凉至极。

「屋内倒不至於。」

柳子容彷佛想起什么地亮起了眸,用着孩子般纯真兴奋的口气对着高嫂说:「昨晚睡不着,我起床至院里摸到雪了,冰凉松滑。很快就融成水了。」

「小心些,可别着了凉。」高嫂笑着,手中抱着件紫毛外裘。

李伯瞵瞪着她脸上的笑,嫉妒那微笑并不是对他而发。拿过高嫂手中的紫毛裘披在她的肩上,迳自搂住她的腰走向门口。「走了」口气不佳。

她停住脚步,不肯向前,同过头看见高嫂的泪眼。她轻喊一声,挣脱了他刻意放松的手劲,上前抱住斑嫂。「你们要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我这辈子都会惦着你们的生死亦然。」

「说这什么不吉利的话,你有空一定要来看我们。才隔着二个坊,不远的。你这几天身子容易疲惫,手冰脸冻的,自己要会照顾自己啊。」用力地抱着小姐,泪流了整张脸庞。高嫂跪下身。「将军,小姐就交给您了。」

「我会照顾她的。」李伯瞵肯定地点头,拉起了高嫂,搂回了柳子容。「待柳子容一切安定后,我会把你们接进来的。」

柳子容闻言红了眼眶,抿开着唇,被他带出房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他娶妻之后,再纳她为妾吗?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在即将踏出客栈门口时摇晃了下身子。

「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回去要欹云帮你把个脉。」他口气焦躁为她系住了皮裘衣带,再将她包裹在自己的黑色斗蓬之间,怕她被外头的寒霜冻着了身子。

「欹云?」他家中尚有其他侍妾?她的脸色益发苍白。

「我妹妹。」不悦地以斗蓬遮去她泰半脸庞,挡住来往行人惊艳的注视。他拉开客栈外等待的马车门,轻松地抱搂着她坐上温暖的车厢之内。

「你家中有多少侍妾?我在李家又该是何种地位?」犹豫了会,她转动了下身子,想离开他的怀抱坐於对座,然却被他的手臂所扼阻。

「你希望有何种地位?」他直直地盯着她。

他在暗示什么吗?略略摇动的马车行进中,她望着他深奥难猜的目光。

她是多么渴望能尽情感受他所有的呵护、怜恤;欺骗也好,她只要他这一段时日的深情与拥抱。八日后,曲步瀛就会出现了,对她而言,未来,是不可能的奢望啊

想留连在他的怀中,又怕被他的利眼刺得伤痕累累。

「我不敢有希望。」她望向马车内遮去窗口的绣帘说着。

「依旧是没有心吗?」愠色蒙上了黑阒的眸,他扳过了她的头。

他在乎她吗?否则何以动怒呢?试探地,柳子容伸出手置在他温暖的胸口,感受着那心口的泺动。

「我只希望在这里……有个位置。」

李伯瞵压住胸口那只小手,深深地注视她眼中的美丽与哀愁,澎湃的感情几乎溢出胸口。他低下头紧紧地吻住了她,吻住她所有欲言又止的婉言,吻入他所有难以诉说的感情。

一如以住,被他的亲吻抚弄分了心神,直至她嘤咛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后,她才惊觉地想推开他伸入衣衫内的手。「不要。」

她不能有他的孩子!

他眉头一皱,执拗不肯收回留连的手掌。「给我一个理由。」

柳子容闭上眼,心头难过而忿愤。因为与他有了亲密行为,她就失去了任何拒绝的权利吗?「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没有必要为你生养孩子,一个逃脱不了的我已经够了。」

一道掌风甩拂过她的脸颊,硬是击上了她身边的窗。

「大少爷,怎么了?」在车厢传来巨响之际,车缓下了车速,战战兢兢的。

「继续走。」李伯瞵狠狠地盯住柳子容受到惊吓的脸。她就这么恨他吗?那又何必说什么只希望在他的心有个位置。他粗暴地扯过她的手腕,咒语一样地蹦出话来:「我不会放开你!」

「为什么?」她突然问道。对她,他可曾有些在乎?

他冷凝着眼,在她那双清澈水眸中,看到期待。「为什么问为什么?」

柳子容轻笑了,还有什么好失去?还有什么说不出口呢?她一无所有。

失去生命,她都不惧了,又何必害怕坦白呢?最多不过就被他嗤笑、嘲弄她的深情吧。这又什么好害怕的呢?心,反正一样会因他而揪痛。

她将手掌挨进他的掌心之中,让厚实而温暖的手裹住她。抬起头,用最认真的神情注视他不动声色的表情。「我爱你,一直爱着你。」

「这是玩笑?还是你的另一个谎言?」他额上的青筋紧绷地抽动。她白莲般纯洁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欺瞒神色。

「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说出口也许是因为不想有任何遗憾在心头。」心既然已遗失在他身上,就全然地交予他吧。「也许……只是想成为你占据你回忆中的一段。我不求你对我也有同等的情感,毕竟是我欺骗你在先。然而,你取走了我的清白、我的感情。所有的恨怨就此抵去吧。」

见他仍默不吭声,她挤出了一个心灰意冷的勉强微笑。「刚才的话,你可以……置之不理。」

李伯瞵瞪着她唇边那抹无奈而美丽的笑,猛然间扣住她的后背,让她的身子完全地抵住他。「我当真可以置之不理?」

胡乱地点点头,她难过梗住了呼吸,闭上了眼承受那自心口扑冲而上的痛楚。伸出了手想推开他,推开他那令人心寒的沐温。「我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吗?需要我给你一些气息吗?」

在她惊愕地张开眼时,他垂首将吻落在她的唇边,像春风吹拂过花朵的温柔,轻轻地以唇摩挲过她的唇线。

「你……」他在笑?

「乖,别说话。」他的舌逼入她的唇间,挑逗着她的细滑。

「到家了。」车恭敬地说着。

「别理。」他亲密地吮着她颈间的珠润肌理,轻笑地抚过她敏感抖颤的皮肤。「仍是这般敏感。」

「大哥,不好了」条地一声,车门被打开来。

柳子容闭上眼,偏过头缩在李伯瞵怀中,根本不敢抬头。才刚到李家,就被人瞧见他亲吻着她,真丢人啊。

「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下回记得敲门。」李伯瞵朝弟弟李仲麾飞瞪一眼,安抚地顺着她的发。见李仲麾的目光了然地游移在柳子容敞开的衣领间,忙不迭拉起她的毛裘盖住她。

「这是你昨天提过要带回来的姑娘?」李仲麾摸着下颚,俊俏的眼盲望向那被李伯瞵紧抱在怀间的娇小人儿。他扬起眉看着李伯瞵眼底的温柔。「不引见一下,还是……没必要引见?她待会就回去了?」

「闭上你的嘴。」李伯瞵的话让柳子容瑟缩了下,他抱起她下了车驾。「她会在我们家常住。」

「不让她抬头打个招呼?舍不得?」李仲麾调侃地看着仍埋首於李伯瞵胸前的她。

「子容,这是我弟弟李仲麾。」

她浅浅地仰起眸看向李伯瞵,见他保护地朝自己点点头,她才扬起羞赧的粉脸看向身后的男子。

「绝色!」李仲麾不客气地打量着她,让她一张脸更添了几分红晕。「这样的容貌,足够男人一辈子看不上其他女子。」

「好了,你不必这样盯着她瞧。」打断了李仲麾赞赏的目光,他搂着她往屋内正厅走去,并肩坐在平榻之上。「发生什么事了?」

「紫华失踪了。」李仲麾正了下脸色,带笑的眸子中神情一变。

「什么!紫华失踪了她不在肃州姑母家吗?」

松开了置於柳子容肩上的手,李伯瞵激动地捶了下前方的木几,没注意到她低下了头以掩饰眼中的痛。

他是如此在意紫华啊!该庆幸他的毫不隐瞒,还是该悲哀他竟连掩饰都不想掩饰,她不过是个妾?

「方才收到顾春明捎来的消息,紫华骗姑母说你要她回长安,姑母也信以为真。我们直到收到他们捎的信息才知道,他们在沙洲的商队中找到她了。」李仲麾严肃地倾身与李伯瞵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