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香茶吓破了胆, 哇得一声哭叫出来。

“香茶别怕。”

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闻讯赶来的赵老三急忙捂住女儿的眼睛,满脸煞气地怒瞪着钱家母女。

听到动静, 后山采茶的男男女女纷纷涌进来,还没看清赵家院子地上的东西, 众人就被冲天的血腥气味熏得睁不开眼。

遥想抱赵家下一窝崽兔的丁大嘴懵了,不解地嚷嚷“山雄兄弟, 你咋把兔子全杀了咱不是说好养四个月然后下崽吗”

香茶透过老爹粗粝的指缝偷瞄地上的动物尸体, 要不是她清楚自家五只兔子现在藏在深山里,恐怕她也会误以为地上那一堆淌着血水的东西是兔子呢。

她家一共有五只兔子,四只奶兔, 一只孕兔,好巧不巧,地上就有一个大的无头剥了皮的血肉,剩下四个小的可怜,瞧着比她的巴掌只大一丢丢。

难怪大嘴婶子会误会她爹把兔子全杀了。

稍微平静下来的香茶扒开她爹蒙在她眼前的手指, 心有余悸地盯着地上那一滩看。

既然不是她家的兔子,那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狗子, 你愣着那干啥”

赵老三唯恐吓到女儿, 拧着眉指挥“还不快把脏眼睛的东西收拾起来。”

钱火狗一个眼神斜过去, 赵福子立马拿簸箕扫帚将惊悚的几具动物尸体盛好。

丁大嘴心里堵得慌,赵家兔子全杀了,那将来谁送崽兔给她

所以她瞪过地上那对痛到站不起来的钱家母女后,就一瞬不瞬地盯着簸箕里的尸体看。

哎哟哎呦,真是造孽,好好一窝兔子就这么杀了,还杀得这么残忍

看着看着, 丁大嘴眼底冒出疑惑,她拦住赵福子,不嫌腥臭味抓出一条尸体,高举着细看。

“奇了怪了,这这是兔子”

丁大嘴手捏着鼻子,含糊着嗓音迷惑道“兔子杀出来没这么腥吧,兔头哪去了,那可是好东西哎,咋砍掉了”

香茶灼灼地盯着一直往下滴血水的尸体底部,捂着鼻子大声道“它的尾巴也不见了”

丁大嘴附和“对呀,尾巴呢”

兔子的尾巴其实不短,也不算长,但那也是口肉哇,是肉谁舍得砍掉

围观的人也觉得砍掉头尾只剩兔身太过稀奇,这豪横的手笔得是多有钱的人才干得出来。

赵老三狠厉的眼神落到打算趁混乱逃走的钱家母女身上。

他一进院子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兔子,哪有偷兔的贼带着剥了皮的兔肉上门

和钱火狗对视了眼,钱火狗心领神会,上前用力揪住钱家母女两人的长发,两人痛得头皮发麻,扑通跪倒在地。

“福子”

赵福子麻利地拿绳子将两人绑了个结结实实,转身往挣扎的两人嘴里各塞了一个布团。

这一番动作吓傻了一众人。

赶过来看热闹的郑桂兰见赵家的兔子全死了,正幸灾乐祸呢,看到这一幕不嫌事大地说风凉话。

“我说老三,她俩到底一个是你丈母娘,一个是姨妹,不就几只兔子嘛,至于这么小气”

说着就要当救世主去解绳子。

香茶不喜欢二伯娘,也不喜欢钱家母女,见二伯娘要放走偷兔的贼,她攥紧五指,语气硬邦邦“不能放她们走,二伯娘要放可以,那就由你来赔我家的兔子我不管,你们要赔我的兔子”

赵老三嘴角微翘,他也是这个意思,但他是大人,又是男人,让二嫂赔显得小气,香茶就不一样了,童言童语最能戳人心。

钱家母女四眼瞪得像铜铃,这帮人中只有郑桂兰站出来帮她,然而被香茶呵斥住的郑桂兰此刻手僵在半空,讪笑了下,一时不敢再有动作。

赵老三沉了沉眸光,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招呼钱火狗“你跑腿把你们大队的大队长喊来,就说钱家的在我这犯了事。”

“福子,你去喊奋斗队长来。”

两人火速去了。

钱家母女呜呜咬着臭烘烘的洗碗布嚎起来,赵老三全当瞧不见。

郑桂兰撇了下嘴,又开始了“老三,没必要吧,都是一家人,一点小事闹到两大队队长跟前,以后这亲戚也甭做了”

赵叶茂嘴欠欠的“二伯娘喜欢这门亲戚,那就拿去呗,好好供着,最好烧柱香。”

郑桂兰“”

她才不要,钱家老的年轻时就不正经,背地里不知道跟了多少男人,如今的女儿钱桃花屁股比鸭子还会扭,她要来干嘛,给自己添堵么

不一会儿,刘奋斗来了,来得还挺快,奇怪的是,身后还跟着宋秦。

一进院子,宋秦就开始寻找香茶的小身影,乍然看到门口簸箕里的血肉,宋秦好看的眉头瞬间皱起,下一秒哇得扶墙干呕起来。

香茶注意到了宋秦,宋秦爱干净,一脸嫌弃地拿出手帕捂鼻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一问赵福子,原来刘奋斗在后山和宋秦忙碌三叶茶茶苗的栽培,刚好忙完就撞上了赵福子,两人就一道过来了。

赵老三对着刘奋斗耳语了几句,刘奋斗一听,立马走到簸箕边,看完里头的东西,刘奋斗眉头皱得能夹蚊子。

半个小时后,钱火狗领着隔壁瞭山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钱余过来了。

钱余狠瞪了眼被捆得动弹不得的钱家母女俩,他比谁都清楚簸箕里的东西是啥。

瞭山生产大队后方有一座山叫蛇山,每当天暖起来,山上的蛇就跟竹笋一样,一茬一茬的往外游。

以防蛇伤人,历届大队长都会命人养各种鼠,蛇吃饱了肚子就不会下山进田害人。

但老鼠繁殖快,蛇才吃一窝,它们立马生两窝,多了咋整,人吃鼠又容易得疫病。

生产队于是想了一招养猫。

五八年蝗虫过境闹饥荒,钱余记得村里有人壮着胆子逮蛇吃,甚至连老鼠树皮都吃上了。

至于杀猫也有,但少的可怜。

为啥呢,猫来富狗来穷,再苦再穷也不能杀猫。

虽然是句迷信话,但钱余心里发怵,那年村里有人饿到不行开始吃猫,结果呢

好不容易盼到秋收,以为怎么着也能收点粮食回家,谁能想到突然下暴雨,本就所剩不多的庄稼地全被淹了。

不止呢,还淹死了好多人,后来有老人哭,说是老天在罚他们,谁叫他们没底线的吃猫。

猫是富贵的象征,有九条命,是西天罗汉转世,虽然现在不准许宣扬迷信,但这些老古话人人都知道。

所以钱余才气哇,前两天队里就有人在林里挖到一个坑,里头埋着毛皮和尾巴。

钱余看了眼皮子直跳,那是一窝才生了崽的一家猫齐齐整整的被剥了皮,触目惊心。

钱余倒吸一口凉气,暗想今年又不闹饥荒,谁这么心狠,这么缺德下这样狠的手,连刚出生的小猫崽都杀

钱余打算抽空去县里黑市逛逛,不少黑心倒爷喜欢逮野猫去头去尾剥皮充当兔子卖。

为啥没人发现,主要是没经历过五八年饥荒的这一代人没见过剥皮的猫。

年轻的钱火狗就没见过,但凡见过肯定能认出簸箕里的东西。

路上听钱余一解释,钱火狗直觉后背发凉,大热天愣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他这继母和继姐太恶毒了

把这事和姐夫一说,赵老三冷凝着脸“我一早就看出那些是猫”

他爸年轻时教训过杀猫的小混混,当年他瞄过一眼,时至今日脑海中还留有印象。

香茶僵着脖子不敢去看簸箕,小脸白了又白,眼角沁出泪水。

天呐,那些是猫妈妈和猫崽儿

事情的真相须臾在周边传开。

“钱家的这次真作过了头,杀猫这种遭天谴的事也干”

苗云霞最恨钱桃花,勾得她男人魂不守舍,当即出口成脏。

“老的不要脸,小的跟着学,钱老头当年守不住下半身被老的缠上甩不掉,钱桃花如今想缠着我家老三,呸,老三就是当一辈子的鳏夫也不会要她,骚得大老远都能闻到狐狸臭。”

苗云霞这一大段话是扯开嗓门故意喊出去的。

跟在刘奋斗身后的宋秦听到这话嗤出一声冷笑。

赵老三不就一个傻憨农民吗竟然有娇滴滴的女人喜欢,真稀奇。

不过笑着笑着,宋秦抿紧了唇,可上辈子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毁了他

细竹林的尽头站着的钱余本来想上前和苗云霞争执几句。

扭头一看才解了绳索的钱桃花正痴痴地看着赵老三,钱余憋了一路的火瞬间爆发。

“看啥子看,羞不羞啊你”

一声暴呵吓得钱桃花脸色煞白,钱余觉得他这个大队长的脸今天在这丢了个得一干二净。

今个儿为了摆平这事,他对刘奋斗笑得脸都僵了,低声下气的贼窝囊

也不知道今年走了什么霉运,前有男知青脚踏两条船害死村姑,后有钱桃花厚着脸皮惦记姐夫杀猫偷兔。

钱余冷着面孔,将在刘奋斗那受得憋屈悉数倒到钱桃花身上“厚颜无耻的蠢东西,死皮赖脸说得就是你”

被钱余当着瑶山生产大队社员们的面一通臭骂后,钱桃花哭着求助似的望向赵老三。

赵老三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经此一事,赵老三对丈母娘也没了好脸色。

猫来财,往他家后院扔剥了皮的死猫是什么意思诅咒他发不了财

钱桃花哇得一声哭得更伤心了,她只是想用死猫尸体换掉兔子回家吃,顺便骗过姐夫而已,咋事情这么不顺利

“歇着哭哭哭,还嫌脸没丢尽啊”钱余毫不客气地骂。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彻底让钱桃花停了卖惨的哭泣。

钱余扭头对赵老三道“这事是该给赵兄弟一个补偿。”

不补偿能行吗偷兔子是罪一,杀猫是罪二,妄想用猫肉掉包兔肉诅咒赵老三家是罪三。

数罪并罚,最终钱余赔着笑脸“听狗子说,赵兄弟家的红薯秧还没插”

赵老三点头。

香茶小人精,猜到钱余接下来要说的话,立马脆生生地说“伯伯,我家菜秧地也还空着呢”

钱余笑哈哈,看向钱桃花时,那笑容像见不得光似的,嗖得一下消失,面孔阴冷阴冷的。

“长耳朵了吧”

钱余冷冷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赵兄弟家的红薯秧,菜秧务必全部种完。”

钱桃花听了嗯嗯点头,这样一来她就能天天见到姐夫,还能住在姐夫家。

香茶不想接下来半个月天天在家看到钱桃花,拉了拉钱余的手袖。

“伯伯,我家没地给她住。”

钱桃花“我就在院里打地铺”

“不行”香茶叉着腰直言拒绝。

钱桃花冷笑“你说不行有屁用,那是我外甥家”

香茶炸毛了,龇着小米牙,痛骂“你偷我的兔,你是贼,你还杀猫,你”

卡壳词穷的香茶楞了下。

身后赵叶茂哼唧帮腔“心狠手辣,蛇蝎妇人。”

“对,听到没,叶茂哥哥骂你心狠手辣,是蛇蝎妇人”

周围的人哄笑一团,苗云霞直接鼓起巴掌“骂得好你住进赵家是干活吗我都不稀罕拆穿你。”

被围攻的钱桃花捂住脸嘤嘤哭起来。

钱余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老脸全丢这儿了,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社员,还是本家人。

“哭哭哭,滚回去哭去,丢人现眼的东西,我告诉你,想住赵家门都没有”

钱桃花哭得梨花带雨“总不能叫我回家住吧”

两家之间隔着两座山,先前隔三差五的来赵家给两个外甥洗衣服就差点累死她,现在要她天天两地跑,这可能吗

太折磨人了。

钱余才不管这些,径直对赵老三道“赵兄弟,哪的苗没长起来,你只管跟我说,我让她来补,不长红薯,不长菜,你也来找我,我找她赔”

听到这话的钱桃花老子娘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钱余就领着不情愿的钱家母女俩来到赵老三的自留地。

赵老三分家分到的红薯地就一块,地搁在大茶山半山腰,地贫,周围连个水塘都没有。

这段时间天又不下雨,插红薯苗必须土壤湿得能捏出水珠来才行。

钱余将水桶和扁担往两人面前一扔,轻飘飘道“去山下挑水吧。”

苗云霞的地也在附近,只见她奋勇自荐“我说钱大队长,你放心回去吧,我来看着她们。”

钱余点点头。

钱桃花后脊梁骨顿时发凉,苗云霞冷笑,到了她手里她能让狐狸精好过

当天晚上赵家人坐在屋里吃饭,才吃了两口就听钱桃花老子娘坐在外边哭喊赵老三,说她手掌起了水泡,又说钱桃花脚肿了。

赵老三“咱吃咱的,别理。”

赵老三之前答应和周寡妇相亲就是想让钱桃花死心,猫尸的事算是让赵老三彻底看清了这对母女的狠毒。

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娶进门,别说是亡妻的继妹,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妹妹也不可以。

钱家母女嚎得嗓子都哑了也没喊出赵老三。

钱桃花老子娘眼睛一转,继而把钱杏花的名头端出来,这时屋门吱呀开了。

两人大喜,脏兮兮的手攀扯着院门,一看走出来的是香茶,两人楞住了。

“怎么是你”钱桃花抻着脖子张望“姐夫呢”

香茶捧着碗坐在门槛上,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爹在吃饭呢。”

碗里的咸肉是之前胡老大赔给香茶的那条。

家里卖人参鸡存了点钱后,赵老三也舍得给三个孩子吃点好的,于是便买了袋细粮,还打了一大壶菜籽油。

菜籽油炒菜香飘十里,赵老三刀功不错,咸肉切得薄薄的,等菜籽油烧到冒烟再把切好的咸肉倒进锅,刺啦一声响,薄如蝉翼的咸肥肉翻炒到微卷起来就行了。

酱油糖醋等调料都不稀罕放,吃咸肉就要吃原汁原味,出锅前切几根大葱进去,接着翻炒,葱叶蔫了劲后立马盛出来。

比起瘦肉,香茶尤为的喜欢吃刀口边缘处咀嚼起来有轻微焦脆感的咸肥肉。

红润的小嘴吃的油水汪汪,咯嘣脆声惹得钱家母女使劲地吞口水。

嗅着空气中的咸香味,钱桃花厚颜无耻地说“香茶,你把门开开,我跟你外婆今天还没吃饭呢。”

香茶只顾低头扒拉碗里面的大米饭,吃得欢了,一对大眼睛愉悦地眯起来,这可把钱桃花看急了眼。

“娘,娘,你看到没那么一大碗白米,我的老天爷,姐夫咋想的,给一个野种吃细粮。”

钱桃花老子娘挑了一下午的水,肩膀肿得老高,被女儿激动的一按,老虔婆疼得吱哇乱叫。

叫声惹来同样在家吃饭的苗云霞,苗云霞狠瞪了眼桌边的赵老大,然后拿着窝窝头气冲冲地跑出来。

用力咬一口窝窝头,只当咬得是钱桃花的肉,苗云霞破口大骂“真是脸当屁股不要了是吧一个小姨子成天往姐夫家钻,大家评评理,这像话吗”

钱桃花“要你管”

苗云霞“我是赵家的长媳,长嫂如母,我咋不能管”

屋里吃饭的石翠菊脸一黑,她这个婆婆还没死呢。

钱桃花咬紧唇,一边是苗云霞的谩骂,一边是香喷米饭和咸肉的馋人诱惑

一番天人交战后,钱桃花决定不要脸只要肚子。

“香茶,你开开门,让我进去”

香茶碗里的饭菜此刻已经吃完,她舔了舔涂了一层亮晶晶油水的嘴唇,奶声奶气地说“不开不开,老师说不能给坏人开门”

钱桃花气得脸都大了一圈,苗云霞噗嗤一笑,见自家男人赵老大端着碗出来,苗云霞用力揪起赵老大的耳朵。

“你给我老实点敢给外边那姓钱的女人半颗米吃,我跟你玩命。”

赵老大想跟婆娘狡辩,谁知钱桃花像喝了酒似的,突然拿腻歪的嗓门喊他“赵大哥,我饿”

苗云霞直接将门砰得一下关上,新屋临时做的木门还没打边,上面的木刺割手,鼻子碰到木门的钱桃花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摸,鼻血扑哧往下流

屋外的动静大概六点钟才没,吃完饭洗漱好,香茶捧着连环画来到大哥屋里。

不过今晚多了一个人,金凤来了,胡奶奶家里的大人吃了饭乘着傍晚天气凉都出去摘茶叶去了,金凤一个人在家害怕,索性抱着被子来找香茶。

“香茶,你猜我刚才在你家门口看到了谁”

香茶“谁呀”

金凤没卖关子“秀娥姐。端着一碗窝窝头往你爹手里塞,你爹没要”

香茶抬了抬眼皮,小脑袋子急速转,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