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上头依旧阴沉沉的,风妃阅动下身子,睡眼惺忪。
脸颊舒适地在他肩头轻蹭,掀起眼帘,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张布满青摖的俊脸,窍细的手指随即抚上,将熟睡中的男子惊醒,反手一握,疼的她大声叫了出来。
「啊——」
孤夜孑大掌松开,忙要查看。
风妃阅将手背在身后,朦胧的脸上,带着床气,上半身依旧靠在他身上,眼睛再次闭起来。
这个男人,有着世人眼中的残暴毒辣,可,在这小小的山洞里面,风妃阅感觉到的,只有他的温柔。
他的情,生死之间,一掌替自己选了那条阳光大道。
他的义,再次危难,他在下,她在上,俯瞰苍穹,他却试图以血肉之躯,挽得她最后一点生机。
在这里,连温饱都是困难,却让她今后的每一天,越发想念。就连那抢来的包子,都成了山珍海味,唇齿间,尝的也是一种心情。
「雪停了——」孤夜孑声音饱满,还有迫切。
风妃阅螓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点下头,淡淡回应一声,「嗯,停了。」
「几天过去,独步天涯的人看来已经撤出搜寻,我们也该出去了。」孤夜孑动下手臂,伤口的地方有些发痒,已经开始痊癒。
风妃阅依旧不说话,只是很轻的应道,「嗯。」
孤夜孑回头睨一眼,她的小心思,他自然懂,可是,这样的生活……
心口,无奈感越加压得自己难受,他想要起身,手臂却被她拽了一下,脑袋依旧枕着不动,「天才刚亮,我们坐会吧。」
山洞中间,柴火已经奄奄一息,留下几个忽明忽暗的火星,风妃阅双手抱着他臂弯,直到洞口穿射进来的光亮打在地上,她知道,他们没有过多时间由着她任性。
「孑,我们出去吧。」
孤夜孑轻点下头,垂下的眼帘中,承载着沉重的负担,二人站起身来,临走之际,风妃阅将用过的瓷罐以及柴禾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她不会打理,却不想这个地方,凌乱了。
一手攀上绳子,她首先出了山洞,将洞口的灌木扒开之后,这才将孤夜孑也拉了上去。
连日来的暗无天日,男子刚出去,顿觉得眼前不适应,苍郁的林中,满是半人高的积雪,白花花,刺的眼睛生疼。风妃阅将二人身上的雪渍弹去,张眼望向四周,「如今这样出去,不要踩在捕猎的陷阱才好。」
却是,林中机关颇多,如今大雪覆盖整个地面,潜藏的危机,眼睛根本就看不到。
「我们的担忧,同样也是独步天涯放弃搜寻的原因,最危险的时候,如今,恰是我们最最安全之时。」
风妃阅默认,捡起地上的树枝,向前方探路。
手腕被拉回去,他接过树枝,将她带至自己身后,大掌裹着她是手,分外温暖。
这般严寒的天气,野兽都躲在林子深处过冬,阴森森的空气中,只有二人脚踩着雪地发出的声音,孤夜孑每走一步都很小心,风妃阅跟在身后,步步相近,没有一点紧张。
远远的,就看见那片湖泊,她眉眼微扬,「走出去了,看!」
孤夜孑握着她的手一紧,幸好,有惊无险地出了林子。
一条废气的渔船搁置在岸边,风妃阅望着船上的身影,走上前几步,「大叔——」天寒地冻的,男子却依旧一身单薄衣衫。
回过头来,他咧嘴一笑,将手中的渔网抛出去撒在河中央,「小哥,是你啊。」
「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捕鱼?」
「小哥你不知道啊,如今外面的世界不太平那,我们这些山村莽夫只能窝在这,靠打渔为生。」渔夫一边整理渔网,一边扭头搭讪。
不大的湖泊,渔船搁浅的半边,却是泉水淳淳,而另半边,竟然是冰雪封冻,孤夜孑冷峻的眸子闪过危险,抓起风妃阅的手,便要离开。
「二位,何必走的这么急?」那渔夫放下手中的活,从船上走下来,一双黑色布鞋踩在冰雪连天的地面上,居然连脚印都没有,单薄的鞋底鞋面,走起路来,疾步如风。眨眼功夫来到二人面前,风妃阅这才察觉出异样,「你——」
「你究竟是何人?」孤夜孑语气一冷,率先问出口。
「我只不过是个隐居山林的粗人罢了。」男子年约四十来岁,鬓角的地方,头发却已经花白,袖子外的两手,白皙修长,不像是靠常年捕鱼为生之人。「外面,已经没有平静,现在出去,只会是自投罗网,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一两身换洗衣服,却还是有的。」
风妃阅暗暗哑言,侧目望向孤夜孑,只见他黝黑而深不见底的眸子,颤了一下,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有劳了。」
方才的疑惑,转瞬却成了信任,风妃阅拉下他的袖子,步子禁不住跟在那人身后,她压低声音,「他不简单。」
孤夜孑眸光一扫,示意她噤声,要想加害他们,风妃阅就不会去了趟集市还能安全回来。况且,两人身上已经脏污不堪,这样走出林子,不被外头的人当疯子才怪。
风妃阅不敢大意,男子再去前面带路,穿过岸边的荒漠,再往深处走几步,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小屋立在山脚下。屋子的四侧,爬满一种绿色藤蔓,竹片裁成的栅栏形成一条幽怨曲径,再走上前,只见,不大的院子里面种满雏菊,大小不一的花色,在白雪中争相竞放,淡雅的芬芳,更是沁人心脾。
推开栅栏,二人跟着走进去,屋内简洁淳朴,放眼望去,应该就只有他一人。
马不停蹄的烧水准备,男子从里屋拿来两套换洗衣裳,一看,还是全新的。
孤夜孑受伤不能动,风妃阅绑着男子将水提进屋后,水雾氤氲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人,太过高深莫测。」替他抆拭着身子,风妃阅压低声音说道。
「人外有人,他选在这样的地方,自是甘愿避开世俗,那么,我们就只是过路人,互不相识。」孤夜孑的话再明白不过,风妃阅细细想来也是,人心虽有险恶,却也不能将真正好心之人一并拒之门外。
抹好药膏,将稍大的那身男装穿在孤夜孑身上,她准备了热水,让他先出去。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担忧害怕,都在身子浸入水中的一刻而被驱散干净,深浅不一的伤口已经自发癒合,掬起一捧水来,将那张满是泥泞的小脸清洗干净。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简陋的大床,还有一个柜子。这里的主人应该很喜欢清静。
本想舒舒服服的泡上一会,但一想孤夜孑还在外头,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打开房门的时候,只见二人正在对弈,孤夜孑手肘斜撑在面前的桌子上,男子手中执着一枚棋子,另一手,将边上的菊花茶端在手中。
心里一松,她踩着碎步上前。
听见声响,二人皆举目望去,风妃阅唇瓣轻扬起笑意,白皙的小脸透着几分朝气,眉如柳,晶亮闪耀的眸子擒住孤夜孑,她缓缓上前。
「啪——」
一声异响,风妃阅收住脚步,孤夜孑顿觉袖口处一片湿凉,他推开身,只见大半个袖子沾着水渍,而身前的男子,却一瞬不瞬盯着处在原地的风妃阅,「你——」
「大叔——」她上前,将摔落的茶杯拿在手里,「你怎么了?」
「没,没事……」他神色闪躲,取来边上的干布将桌子收拾干净,先前的脸,他并未能看清楚,如今再见,着实让他好一阵惊讶。抆拭的手,腕部带着颤抖,激动不已。风妃阅同孤夜孑对视一眼,忙要接过他手中的干布,「大叔,还是我来吧。」
「不,不,你坐会。」男子执意,一个闪身,将棋盘放在一边,「我去准备午饭。」
如今,才是晨阳初起,一顿饭,他居然准备了整整一个上午。
酒色正醇,满桌子都是山中的野味,三人一道坐下来,院门打来,外头,满眼的景色美不胜收。
. 风妃阅饥肠辘辘,顾不得吃相,那边,二人却对饮正欢,「慢点吃。」孤夜孑随手,将嘴边粘到的米粒抆去,男子见他举动亲昵,言语关切、开心地抿上一口酒,「来,这是自家捕的鱼,多吃点。」夹起一块放入她碗中,清冷涟漪的眼中,竟带着满满的宠溺。
忘记了先前的提防,风妃阅吃饱后,见二人仍在对饮,这般古色古香的屋子,她只觉万分新奇,「我,能随便走走吗?」
孤夜孑斜眼望过来,她瞥下嘴,带着几分心虚。
然,男子却是满口答应,「就这么点地方,请便吧。」
风妃阅雀跃,答谢过后便起身,「阅儿——别走远了。」
孤夜孑放下酒杯,随意吩咐道。
男子握着的手一紧,望向风妃阅的两眼,带着朦胧的肯定。
「放心吧,我就在这屋内走走。」
转身朝向外满的走廊而去,身后。男子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孤夜孑余光一扫,咽下的酒,醇香四溢。
这屋内并不大,除了方才沐浴的一间客房,向左走几步,也就还有一间。门内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伴着一声吱呀,风妃阅快速闪身进入。菊花幽香扑面而来,她反手将门带上,这一望,吓了自己好大一跳。
空旷的室内,床边,桌子上,以及书台案几,均摆满了新摘下来的菊花,大多的金丝贵族菊,小朵的雏菊,品种繁多,犹如进入了花的异界。
里面,窍尘不染,看上去,男子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脚下,是木板铺制的地面,走上去,发出清脆的咚咚声。风妃阅环顾一周,除了简单的摆设外,再找不到一样其余的点缀。长形的台面上,摆着一个好看的梳妆盒,一看,便是盛放女子的饰物。好奇上前,犹豫再三,见外头没有动静,风妃阅便大着胆子一看,果然,是琳琅满目。朱钗发簪,就连贵族人家罕见的金步摇亦有,暗暗乍舌,她将东西摆回了原处。
另一边,一张案几上端放着笔墨纸砚,风妃阅走上前去,执起其中一支狼嚎笔,放在眼前,她更加确定,外头的男子,绝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夫那么简单。
「咦——」讶异地放下笔,只见那砚台下,压着厚厚一叠宣纸。
拿在手中一看,却只是一名女子的背影,身着大红嫁衣,头上,别着一支龙凤呈祥的金钗,身姿婀娜,却看不到那张脸。潋灩的裙摆上,开满各色的菊花,将女子整个人围在花丛中,独独,那身背影,寂寥中透着无奈认命,孤独花开。
风妃阅拿开一张,却发现手中的画,全是以女子及菊花为背景,看不到脸,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
将那些画放回砚台下,想必,这应该是他牵挂之人吧,日日思念,却连画一笔正脸的勇气都没有。
四周的墙壁,亦是原木堆筑而成,风妃阅徒步走上前,只见朝东的一面墙上,好像挂着两幅画像。
画被卷了起来,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外面一层,保护的极好,风妃阅站在跟前,虽觉不妥,却还是伸出一手,将左边一幅画上的丝线扯开。
随着「哗啦——」一声,画被展开,画折一下落下来,风妃阅迎面看去,却是杏目圆睁,惊的找不到了方向。
画中之人,竟是君宜!
从面相及衣着看来,应是近期所画。风妃阅视线落向另一幅,她猜不出来,那里面画的究竟会是谁。
心头,涌过一阵诡异,再看这木屋之时,却有了别样的情愫。鼻翼间,花香浓郁,风妃阅盯着那幅卷起的画,走上前。双拳,满是汗水的紧握,不再犹豫,她脚尖踮起,只见掠过那条绑着的丝带,霍然,一用力。
画,展开在眼前。
女子一身荣华,神态自傲,凤袍加身,眉宇间,恰有芸芸之魅。
眼角下方,一点泪痣,妖娆中,本该是长在不明显的地方,如今,却被清晰跃然於纸上。
那画中人,分明就是风妃阅!
这,应该是自己初入皇宫之时画下的,只是不知道,画的应该是自己,还是君阅。
满面的诧异在诚惶诚恐中掩饰下来,她不敢久留,忙将两幅画按照先前那般绑紮起来,嘴角流离淡淡的光晕,风妃阅忙抬腿走进去。
和上门之际,她并未立马回到偏厅,身上,沾染上太多的菊花香,顺着回廊走上几圈后,才慢悠悠朝向来时的路走去。
空气冷冽清新,有一种溢进胸膛的感觉。
二人把酒言欢,似乎,相处的不错。
「去哪了?」孤夜孑琥珀色的眸子投射过来,带着午后的暖意,犹如外头的太阳,清澈无比。
风妃阅脑袋半埋在胸前,听到声音,精致的下巴微抬,红唇晶莹潋灩,「就到外面随便转了一圈,屋里太闷。」
男子端着酒杯的手缩回去,放在膝盖上,视线带着一种说不清的不舍落在她身上,风妃阅迎面望去,一声不吭地在他对面坐下。互不相识的他,房中,怎会有君家女儿的画像?再次望着那种眼神,风妃阅敏感万分,边上,孤夜孑只是薄唇紧抿,将她的手拉回去。
男子一顿,眸子瞬时闪躲,将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满。
「二位这是,去往何处?」
「顺江,一路往北而去。」孤夜孑手臂撑在桌上,回过头去随口答道。
「麻烦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大叔的姓名呢。」风妃阅突兀开口,对面的男子神色紧绷起来,孤夜孑见二人似有怪异,便插嘴说道,「是啊,岂有不知恩人姓名的。」
「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风妃阅却是执意,「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打扰下去了,欠您的恩情,改日一定加倍还上。」
男子刚毅的俊脸一下压下去,声音急迫出口,半边身子已经离开座位,「慢……其实,江湖儿女,又岂会拘泥於一个名字。」
风妃阅嘴角不着痕迹地掀起,双目中带着一点狡黠,凑上前,「就是,大叔一看,就是豪爽之人。」
靠着孤夜孑的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风妃阅慌忙缩回去,小手轻揉转过头去,桌子底下,他的手还放在膝上。秀眉高高蹙起,她满面疑惑,自己惹上他了不是?
「在下越亦,旧居帝都,后来喜欢上这里的清净,也就长期定居了下来。」男子说的坦然,对於他们二人的来历,倒并未提上只字半语。
风妃阅坐定下来,借机,环视一周,「这里,就大叔一个人么?」
他眼角划过冷情,这样的生活,也习惯了,只是,空的太久,「对,就我一人。」
「这环境清雅,是个避世的好去处,」风妃阅清淡一笑,窍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就着唇畔,滋润了香味,「只是,一个人太过於寂寞,大叔您没有要等的人吗?」
她的话语,更像咄咄逼人,孤夜孑聪明的闭上嘴,男子却是不温不火,满腔惆怅,唯独化作了嘴边的苦笑,口中的酒,明明是香醇动人,何时,这般苦涩劲烈了,「当然有,只是错过了一次,就再也等不到了。」有些睁不开的眸子扫向外头,「这个地方,她知道。」
风妃阅哑然,口中的疑惑被生吞下去,不忍再问。
一顿饭,有些味同嚼蜡,收拾过后,男子邀上孤夜孑对弈,看看外头冰天雪地,要想连夜出山,那是不可能之事,索性,也就静下心来,度过这一夜。
风妃阅看不懂,却也没地方可去,只能陪在边上。
对弈之时,孤夜孑格外的专注,手中棋子如运筹帷幄的江山,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旗鼓相当,半天时间过去,一盘棋局逐渐在转角处收网,黑子被逼入死境,风妃阅坐在他边上,小手微有些紧张地瞅着他衣角,孤夜孑撑腮凝思,面上神情很是稳定,修长指间,黑子发着睿智的光亮,落定之时,更让对面本已稳操胜券的男子唏嘘不已。
他盯着棋盘,想要找出自己错在哪一步,却不想,满盘厮杀,竟从第一步起,就落在了他的缜密中。
抬下袖子,他挽起褶皱,皇帝的眼中带着笑意,疏离却也温和。彷佛,他从来不是那个满身杀戮高高在上的王。
风妃阅睨着他的侧脸,面颊枕上他臂弯,心头一酸,想笑,却有种哭的感觉。
男子原先平和的双目,突兀出几分犀利,这般深藏不露之人,太过於危险。
暗潮汹涌,外头,夕阳西下,已有碎色洒落下来,淡泊的湖面偶有波光粼粼,男子起身后,开始去准备晚饭。
直到他的背影走出老远,孤夜孑这才扬起俊脸,一手执起风妃阅的柔泆,凑至鼻翼前,「方才,去哪了?」
他眸光透着尖锐,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出去转了一下。」
风妃阅语气平淡,微微带过,方才的震惊完全掩饰下来,只是,终究躲不过他的追问,「看见什么了?」
她晶亮的眸子骨碌几下,对视中,选择和盘而出,在孤夜孑身侧坐下来,风妃阅抿下唇,双目瞅着外头,生怕男子半途折回,「我在那间卧室里发现了两幅画像,你猜是谁?」
平起平坐的语气,昭示着,二人更为走进的关系。
「谁?」孤夜孑眉宇间疑惑重重,沉声问道。
「是我和君宜。」风妃阅咬着字说出口来,二人对视一眼,男子的眼中,亦是难以置信。将她拉近自己,孤夜孑俊脸阴沉,「先前,可有碰过面?」
她笃定非常,摇下头,「没有,从未见过。」
气氛一时间冷冽,让人顿觉压抑,风妃阅被那两幅画搅得心神不安,怪不得,她先前的问话那般奇怪,孤夜孑见她小脸透着一股子凝重。再加上连日来的休息不好,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虚弱。大掌在她脑袋上轻拍下,好看的薄唇拉开,「好了,不过是两张画像,急不死人的。」
风妃阅在他肩上轻捶下,一趟出宫,发现他倒是喜欢逗弄人了。
坐了一会,山里的天,似乎黑的越发早。
苍郁的树林上方,高挂一轮明月,晕淡的光亮洒下来,远处望去,炊烟袅袅,一派祥和宁谧的景色,风妃阅带着几分贪恋起身,倚靠在木门上,全身心放松下来之际,却突的看见竹林深处,闪过几道人影。
如临大敌,她急忙站直身子,眼睛睁得老大。
原先坐着的孤夜孑见她后背突然僵住,便跟着起身,「何事?」
风妃阅目不转睛地盯向那片林子,几个跃步过来,果见大批黑衣人已经窜到木屋前,她机密昂退后一步,定是独步天涯的人追了上来,「有人来了。」
孤夜孑上前,另一间屋子中,男子也走了出来。
「又来了!」他没有一点惊惧的神情,那样坦然的神色,彷佛见到老朋友一样。
为首的黑衣人蒙着脸,手中长剑寒光乍现,身后,跟着几十名同样穿着之人。露在纱布外的眸子泛着杀气,透过的声音,带着稀释后的沙哑,「想不到,你还在这。」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这。」男子声音洪亮,晚风中的身子,带着仙风道骨之态,「反之,你们倒始终不放弃。」
「一日杀不了你,我们怎有那命回去见主子?」黑衣人一声冷哼一剑劈开院前的栅栏,四分五裂的木头撞向旁侧,没有了阻碍,那些人却并没有杀进来。
风妃阅同孤夜孑同时走出屋子,来人并未认出二人,只是冷声嗤笑,「哼,我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竟也暗中了帮手来。」
「这事与他们二人无关!」男子矢口否认,修长的腿跨下长阶,来到种满菊花的院子里头。
「那便最好,我们要取的只是你的命,并不想伤害他人。」黑衣人道倒也坦白,男子袖子一抖,手中便多了一柄长剑,「今日试试,能不能踏入我的院子一步。」
风妃阅听闻,双腿移动想要上前,男子听闻身后动作,手中一个旋转,抖出个好看的剑花来,「不用你们出手,二位请进屋吧。」
欣长的身影屹立在院中,两袖清风。
孤夜孑执起她是手,拉到一边,双腿呈现一种慵懒的交叠之姿,后背抵在了墙面上,风妃阅不明所以,仍旧不放心。
望着她欲要上前的动作,孤夜孑才松开的手再度抓着她手腕,食指点在唇间,「嘘——夜景如此好看,不要破坏了。」
张下嘴,瞳仁间却闪过一道亮影,风妃阅举目望去,只见男子一身百色长袍在月光下尤为出尘飘逸。手中的剑优雅舞动,身子坚毅有力,人剑合并,舞出一道道好看的风景。方才的担忧,如今倾数卸下,她眉目轻笑开,兀自便当是欣赏。
孤夜孑见她唇角轻勾,两眼越发刚才夺目,原先的神色便黯淡下去,擒住男子背影的视线一下落在风妃阅身上,「果真是老当益壮。」
风妃阅顿觉那剑一沉,自己的双手,彷佛就托不住一样。
掌心的纹路,已经灼烫,这剑,莫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稳稳当当将剑抽出来,细细一看,便知是一把好剑,通体淬着寒光,剑鞘上,每一道细纹到镂刻的天衣无缝,唯独,找不到丝毫不妥之处。
风妃阅咀嚼他话里的意思,而男子则掸了掸衣袖,越过二人,跨进了里屋。
将剑收在手中,孤夜孑同风妃阅相继走进去,不一会,男子将准备好的晚饭放在桌上,三人一同坐下来。
外头,林木攒动,一顿饭,多半是在沉默中用完的。
收拾完之后,男子看着外头天色已晚,「二位早点歇息吧,只是舍下简陋,要麻烦你们挤在一间屋子。」
「不碍事,出门多不方便,多亏遇上了大叔。」风妃阅见身侧的孤夜孑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忙伸手拉了拉他袖子。男子似在考虑什么事情,被她这样一打断,思绪半刻才接上,「嗯,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就好。」
风妃阅小脸腾一下窜上酡红,谁要他说这个了!
.
男子会意,呵呵一笑,自顾退了出去。
屋内,带着一股清新自然的原木香味,萦绕在鼻尖,挥散不去,烛火下,风妃阅犹在端详着那把剑,「大叔的话,是何之意?」
孤夜孑除下长衫,坐到她边上,「有些事,得看机缘巧合,不必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