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傻事(1 / 2)

为庶 冉珏儿 9054 字 4个月前

“何事”定康帝皱眉。

“西北送来密报, 有加急字样,奴才不敢耽搁特来禀报。”魏德贤上前几步低声禀报。

“朕知道了。”定康帝摆了摆手,转身看向裴宴姐弟俩, “刚刚朕所言句句属实,什么时候把你们祖母的铺子走上正轨了, 什么时候去寻魏德贤要地契。”

姐弟俩惊呼出声,高兴的很。

定康帝笑着看向吴太后, “母后,前边事急,儿臣得离开了。”

吴太后摆摆手,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皇儿身处那个位置, 人人都看到他权势滔天,却少人注意到他背后艰辛, 事关国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理解。

“哎呀笨蛋裴宴, 皇伯父说要我们把铺子管好才给地契,我们有那个能耐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地契啊。”裴怡华哀嚎。

“啊,”裴宴也反应过来了,原谅他吧, 一时间钻钱眼里没出来。嘴上当然不能认“你是姐姐, 当然是你想办法。”

“你可是男子, 把丧气产能都推给女子, 不是君子所为。”裴怡华反驳。

“我现在还是小人,尚且到达不了君子的境界。”裴宴不甘示弱。

定康帝听着姐弟俩的吵闹离开大殿, 到院子里还隐约能听见吴太后几人的劝架声, 只听音脑中就能勾勒出姐弟俩如今鲜活的样子。“哈哈哈,”定康帝开怀大笑。

魏德贤也跟着笑。

定康帝眯眼“你个老东西,知道朕笑什么吗就跟着乐。”

“不知道, 不知道,奴才完全是看圣上高兴也跟着乐呵。”魏德贤面露谄媚。

“就你忠心。”定康帝笑骂。

裴宴和裴怡华斗了几句嘴,把大殿中的上上下下逗得合不拢嘴,再抬头却发现站在俞贵妃身后的俞心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裴宴没多想,他正想着魏德贤所言的所谓西北密报,算算时间,这几年西北应该风平浪静,没有战事亦没有动荡,那这加急密报是指什么

裴怡华凑过来,“你什么时候和俞心惠这么熟了”刚刚裴宴进殿,她就瞧见三鱼儿和俞心惠对视一笑,颇有默契的样子,她忍住了没问。现在又看见三鱼儿抬头寻俞心惠,终于忍不住了。

裴宴摇摇头,“没有很熟,就刚刚她问我大哥的伤势如何,看上去很担心的样子,就多聊了两句。”关于俞心惠耍的那些小手段,裴宴没提,没必要,总归对方没有坏心思。

裴怡华狠狠瞪了裴宴一眼,却没有多说。再怎么说大哥确实是俞心惠的表哥,俞家是秦王府正经亲戚,因为担心询问实属正常。

接下来,内五所的皇子皇女陆续来到,宫外宾客也相继到达,他们的第一件事都是来给吴太后请安。吴太后重视这个孙女,洗尘大宴是往大了办的,长安城能数得上名号的士族夫人姑娘都收到了邀请,这一朝聚在了一起,慈安宫内非常热闹。

吴太后留了几家相熟的夫人说话,把裴怡华和皇女们打发去招待同龄的小姐妹,裴宴和众位皇子则被请去了侧殿。

说句实话,裴宴他们姐弟在这样的宴会上并不受欢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士族重嫡庶之分,在礼仪修养和评判家族的时候占有重要一环,这是世家望族维持家族秩序的核心规则。偏偏皇家出了他们姐弟俩,顶着庶出的身份舞来舞去。当然会有人不高兴,就算从始至终他们姐弟两个都没有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但出身是原罪,庶出无理。

小时候参加宫宴,还有人指着他们姐弟的鼻子说不配,懂事后,他们姐弟俩让这种声音都闭了嘴,过程比较残暴,结果明面上看上去是好的,但背地里人说什么他们也管不住。

虽然并不确定,但裴宴有时会想何侧妃鲜少出府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是,他们是生在皇家,是皇家可不是皇宫,看上去怪风光的,可到底不是贺家子孙,他们姓裴,世人皆知秦王不好惹,可长安城不是秦王说了算的,他只手遮不了天。

今儿没有男客,裴宴算轻松的,这偌大的侧殿中只安置了他们这一席。

几人刚坐定,太子就过来了,人是吴太后亲自派人去请的,定康帝没让人拦着,等于默认解封了太子,想必温皇后今日很高兴。

三皇子贺晋是最后一个来到的,他进殿直接奔裴宴而去“嘉学手臂上的伤可严重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这几天拱辰巷闭门,秦王叔又称病,我都没有地方打探消息。”

“三哥莫着急。具体缘由父王上了折子,关于大哥的伤势,父王更是请葛御医每日给皇祖母汇报,这就是实情了。”裴宴笑着说,什么没地方打探消息,只是不相信罢了,不过因为裴嘉学是突然受伤,具体原因又一点没有外传,外人怀疑质疑都是正常。

不过,这是秦王想让外界知道的事实,作为儿子他自然得顺着说。

“知道三哥担心嘉学,不过秦王叔定不会糊弄皇祖母和父皇,你何苦逼问三鱼儿。”太子温和说道,“真是的,嘉学怎么这么不小心”

“大概是看到裴怡华回来太激动了”裴宴随口说道。关于秦王妃刺伤裴嘉学的事情,秦王后来没有再提过,知情者大都被处理了,很显然并不想让此事外传,这应该是为了保护裴嘉学,毕竟秦王世子不能有一个不仁不慈的母亲。

裴宴从没想过要和裴嘉学争什么,他没有那个野心,甚至看到对方摊上这么的母亲,他有些感同身受。至于秦王,可以看出他很看重长子,细数未来十年他也从没有因为偏爱幼子而忽视长子,在这一点上裴宴是非常钦佩秦王的。

裴宴不知道当初秦王为何娶了秦王妃,但他相信其中必有不得不此为的缘由。他能感受到秦王和何侧妃之间的情深义重,即使已经是十几年的夫妻,他们之间还是容不下第三个人,就是他这个儿子和爹娘在一起都时常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往往用了膳食说了事就赶紧撤退,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那日在西院,秦王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成全了秦王妃让何侧妃屈居妾位,这句话一直让裴宴耿耿于怀,他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的秘密一旦揭开,定是惊天动地的。现在的裴宴尚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希望这个秘密能够得见天日,他只希望等秘密被揭开的时候,他已经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只能随波逐流。

裴宴作为一个参与者,无法评价秦王作为裴嘉学的父亲到底合不合格,毕竟这个只有裴嘉学说了才算,但是从裴嘉学的态度中可以感觉到他非常敬重这个父亲。而对于秦王妃,虽然没有明着提,但裴嘉学现在就住在拱辰巷,他不可能不知道西院已经被封,但他没有表态也没有去寻秦王求情。

这就够了。

裴宴的回答如此敷衍,以至于问话的三皇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小心拿剪刀划伤了手臂,这一听就是借口,嘉学向来稳重,在国子学也是有名的细心耐心。而且,拿剪刀划伤手臂,伤能有多严重,总不至于让秦王府闭门谢客,封锁所有消息来源。

事发之后,贺晋立刻派人去拱辰巷打探,得到的消息和秦王叔上奏并无出入,很难分辨出是提前安排好了还是这就是事实,而且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有蹊跷。这终于见到裴宴,当然要好好套套话,无奈今时不同往日,裴宴不好糊弄了,更不用说还有太子在一旁搅局。

“那确实可能,嘉学待怡华向来亲厚。”贺熙顺着裴宴说。

裴宴饮了口茶,笑而不语。

“虽说是小伤但也不能小觑,没得耽搁了嘉学年后下场。什么时候我上门去看看嘉学”贺晋不想放弃,没有看见人,他心里总不踏实。

裴宴没想到贺晋如此执着,这样看来他们表兄弟之间的感情应是不错的。“大哥现在就在拱辰巷,三皇兄要上门送个拜帖知会一声就行了,用不着定时间。”裴宴轻松的说道,不过拜帖会不会被门房拦下就不是他的问题了,昨儿他爹还说想在家中多待几天呢。

贺晋却误会了裴宴的意思,以为秦王府能待客了。心下突然安定几分,“那我这几天抽空去一趟。”

裴宴当做没听到。

他们这一席,全都是半大小子,正是最闹腾的时候,要不然也不能给他们安排到偏殿来。正殿那边女眷还在陪着吴太后说话,他们这边已经开始上前菜了。一共六个小蝶,糖醋花生米、酱牛肉、凉拌藕、豆豉糟鱼、拌海蜇丝、辣炒腊肉,细数下来发现都是下酒小菜。

别看席上年龄都不算大,最大的三皇子也未大婚,但对酒桌上可太熟悉了,能说会侃精通劝酒。裴宴不喜欢酒,小酌怡情大酌伤身献丑,他本身中规中矩的性格并不喜欢放浪形骸。前面因为为官者总有些推不掉的应酬,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喝,倒是喝就了好酒量,现下

“鱼儿今年也十三了吧,哥哥我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千杯不醉,你也得练练。今儿只有我们兄弟,又是在慈安宫,哥几个陪着你得多喝点。”九皇子搂着裴宴招呼道,还亲自给裴宴倒酒。

酒清香浓,只闻裴宴就知道是好酒。好酒都烈,裴宴本身的酒量是多年练出来的,现在可完全没有经验,这一杯下去恐怕都站不起来了。裴宴似笑非笑的看向九皇子,九皇子生母本是俞贵妃身边的侍女,如今是芳华宫侧殿一个小小的昭容,跟随三皇子是自出生就已经决定的事实。

同时,也是害裴宴丢了性命的主谋之一。

“九哥没比我大两岁,怎么就这么厉害了”裴宴淡淡把酒杯推远了些,“别拿这个诱惑我,红袖招后我可是跟父王郑重承诺过再也不碰酒了。”

听到红袖招,九皇子劝酒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鱼儿这就不给哥哥们面子了,皇祖母的慈安宫怎么能拿来和红袖招相比,来一两杯试试没大事。这样,一杯,就一杯。”九皇子竖着一根手指强调。

裴宴和九皇子年龄相差不大,有一段时间见面必掐架,搅得后宫都不得安宁。秦王知道后,就有意减少了裴宴进宫的次数,两人渐行渐远,逐渐没有了交集。裴宴对九皇子没有其他方面深刻的印象,想对付九皇子可太容易了,不过,他不过是贺晋身边一条会吠的狗,只收拾了他可不行,他们欠他一条命。

“半杯都不行,要是九哥和在座的谁能替我到父王跟前领罚,我倒是可以敞开了肚子喝。”裴宴笑着提议。

九皇子瞬间卡壳,试问哪个皇子能顶得住秦王一瞥,虽然从来没有被秦王惩罚过,但秦王叔罚人盛名在外,据说非常难熬,经历过一回就让人回味无穷,说的多了恐惧就多了,谁敢到他跟前主动领罚吃饱了撑的。九皇子下意识看向三皇子。

“鱼儿不喝就算了,你也少喝点。”贺晋解围,眉心却突了突。老九性子鲁莽,办事直进直出,这么明显的跟他使眼色,生怕别人不知道其中有猫腻似的,蠢

接下来的气氛可谓古怪。不过,如果这么一点小事就尴尬到放不开,他们也就不配生活在皇家了,所以席上自始至终都没冷场。

宴席过半,一个东宫的管事匆匆忙忙赶来,“主子也,钟詹士求见。”

贺熙皱眉,“没看到我正忙着呢,让他等着。”

管事凑近贺熙说了几句话。贺熙表情微变,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多说,挥挥手让管事下去了,“让他在书房候着,等散席和皇祖母请了安我就去见他。”吴太后派人把他从东宫接了出来,还没有谢恩就离开,这与礼不合,皇长姐任性他可不能。

“钟詹士是聚福楼的钟绍荣。”三皇子问道。

太子点头,“三哥也知道他。”

这话说的可就虚了。如今在长安城,竞争最激烈的就是他们俩,都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两位皇子对对方的各方面配置,大到已经表明态度的大臣小到身边的管事恐怕都摸得门儿清。何况钟绍荣可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单是为投诚献出的聚福楼利润就不知道为太子一派拉拢了多少人,贺晋怎么可能不知道。

“聚福楼是我们长安第一大酒楼,他背后的东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贺晋笑着表示,然后又随口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间他要娶亲,娶得是宁远伯府的嫡出五姑娘,本来一切都谈妥了,现在肖伯爷要追加聘礼十万两。他觉得苦闷,刚刚公务上又出了点差错,寻我赔罪呢。”太子淡淡说道。

十万两席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就是身为皇子,他们平时的分例也极其有限,在内五所的皇子皇女,要没有母妃接济,也只能勉强维持体面。太子三皇子不论,他们已经有自己的来钱门路,毕竟养门客拉拢朝臣都离不开银子,其他没见过世面可不得惊讶。

“好大的口气,他家姑娘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九皇子嚼着小鱼干义愤填膺。

贺晋皱眉看过去,人立刻就老实了。

“都要把人家姑娘抬回家了,以后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操持家务,十万两银子又怎么了钟家又不是穷户,一百两银子都要东借西借。聚福楼日进斗金,可能略有夸张不过总也差不到哪去,我相信十万两年对他来说不过尔尔。”裴宴插话,他声音不大,语气轻飘,似乎不过是随意之语,细听之下却极有道理。

“我觉得鱼儿说的极其有理,这娶亲娶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宁远伯府临时变卦虽然让人不喜,所提要求对钟家来说却不是过分条件。”贺晋笑着说道,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宁远伯府这两年的光景可不大好,玄武大街几间铺子不是关门就是被租让出去了,再过几年恐怕真的就完全没落了,宁远伯此举也是无奈,恐怕是想为他独子谋些安定吧。”

“我觉得三哥说的有理。”九皇子向来为三皇子马首是瞻,听他说完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他皇子也纷纷附和。

说的冠冕堂皇,理由看似充分,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背后的幸灾乐祸。钟绍荣是太子的人,这十万两要在聚福楼出,就等同于是从太子手里出,这不算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太子,也不是说扔就能扔的。

太子脸色一阵青红,这件事在他看来完全是宁远伯无理,没想到贺晋并着裴宴三两句话把局面扭转了,那是不是说明这件事就算闹大了大部分人也是他们这种想法贺熙皱眉,现如今正在紧要关头,他不能失了名声。

酒过三巡,气氛到达最热烈处。

裴宴受不了酒气,走出大殿吹风,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看她急急忙忙的像是从外面刚赶回来。他示意红昭往旁边躲躲,然后趁人不注意轻轻跟了上去。

一直到最西边的偏殿,前面的人方才停下,主仆俩赶紧躲在了冬青丛后头。

“姑娘,”小丫鬟带着哭腔“您怎么能这么做要是贵妃娘娘知道肯定不会放过您,家里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肯定要心疼的。”

“她本来就没想着放过我,把我千里迢迢从江阴召到长安,就是为了要给三皇子做妾。”俞心惠冷笑一声,“怨不得当初母亲说,如果来了长安最好住进秦王府寻小姑母,不要对大姑母有所期待,我却听信了父亲的说法。我真是悔不当初”

“姑娘,我们走吧,我们立刻离开长安回到我们江阴去,只要你想走,就是贵妃娘娘也不能硬拦着啊。”

“没用的,山桃。姑母既然敢这样做,祖父和父亲肯定猜到了,就是母亲也有所察觉,但是他们虽然口中说着不愿却都没有阻拦。说到底,姑母是我们俞家的贵人,她在俞家才能走得更远。要是让他们在我和姑母中选一个,他们肯定会选择姑母。”俞心惠心灰意冷。

“那姑娘也不用选择皇上,虽然但”叫山桃的侍女说不出后面的话了,世人皆知,皇帝权势滔天,天下尊主,但她们姑娘大好年华,怎可跟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人做夫妻。

“山桃,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没有别的出路了,大姑母对三表哥期望甚高,但你看三表哥哪点堪为人君,我要是嫁她为侧妃,一辈子都要在大姑母的阴影下活着了,至于嘉学表哥,他在秦王府本就不受待见,要是因为我再让他和秦王多生枝节,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歉疚中,况且他对我无意

既然大姑母对我有这样的期望,我俞家女不是不嫁帝王以外的男人为妾吗那我就一步到位好了,现在我也就这点资本了。”俞心惠笑着说道,声音完全失了往日的灵性。

“姑娘,”山桃呜呜咽咽哭出声。

“哭什么,你现在得庆幸你家姑娘还能勾引到世上最尊贵的人,然后祈祷着让他把我的位分提高些。”俞心惠想哭,但眼中无泪。

裴宴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带着红昭转身离开。

俞心惠还是走上了老路,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回道侧殿,裴宴心情还没有平复,一直到散席他被裴怡华拉着送客都还没有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