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辰巷今日非常热闹, 怡华郡主时隔几个月归家,王爷和侧妃娘娘十分重视,底下谁敢怠慢
午时已过, 还是没有看见人影,秦王倒是不着急, 何侧妃更是娴静,倒是下人们一个比一个着急, 紧紧的盯着巷口,恐怕错过似的。
马车终于入巷了
管家一边吩咐人去东院通知王爷和娘娘,一边儿使人去迎。
第一个下来的是裴宴, 耷拉着脑袋, 情绪不高的样子。管家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心下暗自嘀咕这姐弟俩都几个月不见了, 怎么感情一点没好转
裴宴确实兴致不高, 他都不知道原来怡华郡主和裴嘉学的感情这么好,比上亲兄妹也不差的。同处一车,一路上都在听裴怡华缠着裴嘉学叽叽喳喳说着近况,那亲昵的小模样, 亲兄妹无疑了。
跟他们比起来, 他大概是抱养的, 哥不疼, 姐不爱,窝在角落, 恍无此人。裴宴可不是心生嫉妒, 是真心这么觉得。除了观看他们俩兄友妹恭,还得忍受裴怡华对自己挑刺,裴宴觉得自己真难。
终于到家了, 马车刚停下,裴宴赶紧跳了下来。
“三鱼儿,你走这么快干嘛,万一摔了怎么办”后面是裴怡华不赞同的质问。
“我去看小十三醒了没,大哥二姐你们先去东院吧,爹爹和娘亲都等着呢。”说着也不等裴怡华反应,裴宴已经跑远了。
“怎么我还能吃了他不成领个人能花多大会儿功夫,还让我们先走。”裴怡华冷笑。
“鱼儿性子活泼直率,你在马车上那样对他,就该想到后果了。”裴嘉学跟着下了马车,笑着提醒。
“谁让我出城的时候他要刺激我,自己兄弟姐妹都没整明白的还从别处拉了一个来,闲的他。”裴怡华撇嘴。
“你们俩啊,”裴嘉学无奈,拍了拍裴怡华,“玩闹可以别过分,也就是近来三鱼儿好性儿,大概也真意识到自己错了,不然早急眼了。待会儿入席你好声哄哄他,他向来不记仇。”
“大哥,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记仇啦”裴怡华不依。
裴嘉学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周围侍从把他们俩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心说您记不记仇自己不知道吗几个月前的事都记得清楚,回来还得逮着亲弟报复回去。
裴怡华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貌似有点大了,“哼”了一声往东院走,“不等他了。”
裴嘉学温和的笑笑,提步跟在后头。正走着呢,就看到前面拐角处有个丫鬟探头探脑,还冲他招手示意,像是有什么事情。裴嘉学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俞王妃身边的侍女。
裴嘉学抿唇,敛去了所有的温和,他低声和身边的管家说了几句话,往丫鬟那边走去。
“世子爷。”丫鬟欣喜若狂。
“母妃怎么了”裴嘉学皱眉问道。贴身侍女来寻他,左右肯定是俞王妃有事。
“今晨主子去东院寻王爷议事,过程不大痛快。回到西院,王妃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还不让叫太医。奴婢心焦,正巧听见您回来了,就想请您去劝劝。”
裴嘉学皱眉,忖度着这个不大痛快想来是很不痛快。会试在即,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国子学,今日旬假,他本也没打算回府。要不是贺晋非拉着他说是出城办事儿后来他才知道是去迎俞心惠,他根本碰不见怡华郡主和其他人,回府更是个例外。
所以,想来应该不是针对他。
“我随你去看看。”裴嘉学低声说着,走在了前头。
丫鬟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裴怡华转过一个游廊,再回身就没看到裴嘉学,她疑惑的看向管家,“大哥呢”
“刚刚看见西院王妃身边人探头探脑,给世子爷使眼色,想是王妃寻世子有事。不过刚刚世子爷交代,他一会来西院用午膳。”管家赶紧禀报。
“寻大哥有事儿她能有什么事儿”裴怡华冷笑,“这几日王妃莫不是又和父王闹了”
管家讪笑,打着哈哈。这话郡主说得,他们做下人的哪敢妄议主子
裴怡华也不追问,管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又突然停下,“三鱼儿怎么还没过来,难不成让全家一起等他”
“老奴这就派人去催。”管家赶紧表态。心里却苦笑不得,心说我的小姑奶奶,但凡你和小爷说话有和世子说话的三分亲切,也不至于和小爷处成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
裴怡华不知管家所想,还在碎碎念,“就是你们太宠着他,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学人逛花街,去赌坊,还下冰河救人,跟自己多大能耐似的,永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管家拿出汗巾擦擦额上的汗,明明是大冬天呢,他却汗流不止。想说郡主你这话应该在王爷面前多说说,和他们念叨一点用没有。
索性,裴怡华后面没再继续说,恐怕也意识到实在浪费口舌。很快到了东院,裴怡华墩身给秦王和侧妃行礼,高兴的厉害,“爹娘,我回来了。”
“平安到家就好。”何侧妃笑。
“玩的可开心,在兰陵可有人欺负你”秦王把茶杯放下,整以暇接的问道。
“开心。”裴怡华抬抬下巴,“除了裴宴上赶着找骂,谁敢欺负你女儿”
“又斗气了”秦王挑眉。
“谁乐意和他斗,”裴怡华嘴硬。
“不要一直惹他,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权当拿经历买个教训,你和你哥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们可没逼你这么紧。”何侧妃提醒,表情无奈。
女儿一直沉浸在教养弟弟的情绪中,怎么说都不听,但凡宴儿惹了祸,她就跟天塌了似的,仿佛下一刻弟弟就得学坏了。要是弟弟性格温和,认教还罢了,偏偏宴儿能听平辈姐姐的就怪了,尤其这个姐姐自身肆无忌惮,偏又要用高道德标准要求别人,根本没有丝毫说服力。
“娘,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和裴宴一样了。”反驳到最后,裴怡华有些心虚。
“三鱼儿最近好说话,你怎么着他了”秦王笑着问道,他是真有点好奇,比起之前,最近幼子可乖的很。那日在东临书院大庭广众之下被朋友泼脏水,脸色变都没变,这兴冲冲的出去接人,回来连面都不露了,要说没闹矛盾,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父王”裴怡华跺脚不满意秦王这个问题。
秦王端杯喝茶,用行动表示自己不说了。
此时裴宴正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这一路上可把他累坏了,裴怡华的马车布置的光鲜亮丽,舒适无比,却比不上秦王马车宽敞,他们兄妹三人窝在里头稍显局促,腿都伸不开。
裴怡华不是为他人妥协的性子,裴嘉学看上去好说话,但有怡华郡主护着他也不吃亏,两人一派闲适,唯一裴宴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下马车的时候,他腹背僵硬,双腿酸麻,现在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爷王爷和娘娘都等着呢,不宜耽搁太久。”红昭在外面提醒道,她手里捧着裴宴的斗篷,随时准备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短短个把时辰,他家爷怎么就沧桑好几岁。
“没事儿,裴怡华初回长安,得好好叙一番旧,开膳再去不晚。”裴宴有气无力。
贺廿看裴宴蔫蔫的,挪到他身边给他揉太阳穴。小孩儿手上没劲儿,跟挠痒似的根本不顶用,不过看他抿唇垂眸一脸认真。
裴宴笑“还是我们十三贴心,知道心疼哥哥。”
贺廿弯了眼睛,手上更起劲了。
等管家派人来催,裴宴才懒洋洋的起身,披上斗篷,伸手要领着贺廿去正院。
经过怡乐居门口,贺廿要拐弯,裴宴本以为他认错路了,末了才发现他是真想回去。裴宴也不强求,“那下小十三等着我,哥哥去去就回。”
贺廿认真的点点头,拉着柳烟的手走了。
“主子”红昭欲言又止,十三爷才七岁,但心思重,恐怕把郡主的话听进心里了。
“没事儿,小孩子多愁善感钻牛角尖,别人说什么没用的,等他自己想清楚或者忘了就好了。”裴宴笑着说道,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去责怪秦王裴怡华,那两人都是为他,不然恐怕都懒得说这些。身为皇子,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满处见怪不怪了,他不可能护着贺廿一辈子。
红昭张张嘴,她觉得十三爷不是被说才这样,而是感觉自己给兄长添了麻烦才闷闷不乐。虽然才几日,就连主子恐怕都完全不清楚,她们下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十三爷非常依赖主子爷。
自从第一天跑去正房引起了轩然大波,十三爷学聪明了,晚上还是会偷偷跑去正房窝在主子身边睡,天快亮的时候再回去,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但看到十三爷高兴地一蹦一跳的,她怎么也没法出言阻止。
正想着呢,他们已经踏进了东院。刚进院就听见屋内传来笑声,秦王爽朗,侧妃婉约,裴怡华放肆。
侍女打帘,裴宴矮身进屋,秦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裴宴眼睛一亮,颠颠的凑了过去,看见裴怡华还“哼”了一声,耍小脾气耍的明明白白。
裴怡华转头冲他龇牙,裴宴瞥了一眼,幼稚。
秦王眼中闪过笑意,也不过问。
“我晚上进宫看望皇祖母,过几天再回来。”裴怡华瞥了一眼裴宴,“你要不要去啊”
裴宴捧着何侧妃推过来的茶杯喝茶,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不过跟着阿章几个满处胡闹。”裴怡华皱眉,她说话不中听,但没有迁怒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哦,那我们也约好了。”裴宴嘟哝着,如非必要他再也不要和裴怡华一起出门了,他记仇了。
“裴宴”裴怡华唤道,语气不善。
裴宴默默往秦王那凑了凑,掀眼皮,“阿姐有事儿”
裴怡华扭头不看他了,转头和何侧妃说自己在兰陵的“丰功伟绩”,除却来回路上怡华郡主在兰陵待了两个多月,她本身也不是安静待着的性子,自然做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