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一只柱间,拦住了源纯和小暮的去路。
“当当好久不见了”柱间露出开心的笑脸,大声说道。他先是对着小暮爽朗地笑了笑, 然后一把搂住源纯的肩膀, 将她带去旁边。
小暮则礼貌地低头一礼, 小碎步后退,表示自己无意偷听。
“你怎么藏在这儿”源纯给了小暮一个无奈的表情, 没反抗,老老实实被哥哥揣走了。
“这不是为了堵你吗”柱间压低声音, 理直气壮道,“你自己说说,你有多久没在家里吃过晚饭了”
源纯摸摸鼻子, 解释“太忙了我也没办法嘛。”
“呸”柱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源纯的谎言,“真以为你哥我是傻子, 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飞雷神去找殿下吗”
源纯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倒也不是每天我只是去吃个饭,她那边厨子做饭挺好吃的, 嗯。”
说得我好像是个夜夜笙歌的昏君她默默擦了把冷汗。
“总之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柱间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老爷子说了,他要是见不到你的人”
“走走走, 现在就走,”源纯一听就歇了逃窜的小心思, 当即同意。
佛间威慑力十足, 柱间都把这尊大佛搬出来了,她要是还敢跑,恐怕今晚佛间就能满村追着她揍。
于是源纯跟小暮商量了一下衣兜里的九喇嘛把白眼翻到天上, 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先把小暮送回去,然后才跟着柱间回了千手家。
一进门,丰盛的饭菜已经摆在桌上了,佛间端坐主位,扉间在旁边低声跟他说着什么,板间和瓦间抬着一坛酒走过来。
人来的挺齐全,阵仗有点大,源纯的脚步稍微一顿,心里的警报噌噌往上提了两个等级,但她面上很淡定,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乖巧打招呼“姨夫。”
“嗯,坐。”佛间威严地点点头,语气却并不硬冷,还带了一丝隐秘的关切,要不是源纯早就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还真不见得能听出来。
老爷子没有生气的意思,那就是没多大事可能真的只是吃顿饭而已,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孩子们都在身边待着源纯随意猜测,顺手接过两个弟弟搬来的酒坛子,拍开封口,先给佛间满上一杯。
“好,”佛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摸摸胡子,端起酒杯,朝源纯示意,“陪我喝两口。”
扉间欲言又止,似乎对两人这种还没吃饭就喝上了的行为很不赞同。但源纯假装没看见,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跟佛间碰碰杯,一饮而尽。
“我年轻那会儿,可喝不到这种好酒啊”佛间的手指摸挲着光润的杯沿,语气感慨。
“哎嘿嘿,”路过佛间背后的柱间突然傻笑起来,他开心地说,“爹,谢谢夸奖。”
佛间眉头一皱,“谁夸你了”
“这酒是我酿的。”柱间骄傲地挺起胸膛。
佛间一副被噎到的表情,他低头看了看酒,又看了看得意的柱间,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还是小纯地种得好,没有粮食,你拿什么酿酒。”
柱间“”夸我一句有那么难吗
源纯哈哈哈哈
柱间悲伤地贴着源纯坐下,脑袋上“噗噗噗”冒出一簇簇蘑菇。
有了柱间活跃气氛,话题渐渐打开,一家人边吃边聊,说的都是些生活中的小事。
酒过三巡,号称千杯不醉的源纯也难得有了些许醉意,不知道柱间酿的酒是多少度的,后劲儿还挺大。
也可能是她心里装着事儿。
源纯单手撑着侧脸,眼神迷离,感觉佛间的声音在耳畔绕来绕去,似乎隔了层纱,渐渐听不真切。
“等、等会儿,”她招财猫似的晃了晃另一只手,然后去够酒坛子,“麻烦姨夫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没了,”扉间轻轻“啧”了一声,把源纯乱晃的手按在桌上,然后把酒坛远远挪开,“你醉了,别喝了。”
源纯没像其他醉鬼一样大声嚷嚷着反驳,她的视线转了一会儿,歪歪扭扭落在扉间的脸上,注视着他深红色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哦,好。”
确实醉了,源纯想,她很清晰地知道这点,因为现在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见源纯没闹腾,扉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万一源纯是那种喝醉了耍酒疯,开始揍人的性格,他还真控制不住。
柱间倒是能跟源纯一战,但两人打起来,这房子恐怕就没了,今晚全家都得睡大街上吹西北风。
“真醉啦”柱间放下酒杯,把手伸到源纯面前晃了晃。他知道源纯酒量好,为了把她灌趴下,特意挑了坛最烈的,而且他今晚没喝多少,一直在敷衍。
“醉了,”源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有什么话想说,现在就说吧。”
“”柱间沉默片刻,看向扉间,怀疑地问,“她真不是装的吗”
扉间耸耸肩膀。
佛间用手背敲了敲桌子,声音不高,有点沉闷,其他人立即就安静下来。
“咳,小纯”佛间清清嗓子,望着源纯,眼神复杂。
源纯揉揉眼睛,眼神水汪汪的,专注地注视着佛间,努力摆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但佛间憋了半天都没说出口。
有些话,男性长辈去说,真的不太合适,但事关家族利益,委托真奈婆婆也不合适。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着看了半天,源纯的精神一会儿恍惚一会儿清明,感觉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很久。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开口了
“哎呀,多大点事啊,看你们支吾半天,我来”父亲哥哥和弟弟谁也不吭声,瓦间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直视源纯,认真问,“姐姐,你喜欢姬君吗”
板间在后面死命拽瓦间的衣服,差点儿把他的腰带都拽下来了,但瓦间不为所动。
源纯愣了一下,眼睛里亮起星星般的光辉,她刚想回答,瓦间却像个机关枪似的,哒哒哒一口气说了下去。
“我从小脑子就笨,你们说的家族利益和村子利益之间的平衡,还有什么其他忍族满不满意之类的事,我完全搞不懂。我只想大家都能过得幸福。”
“我希望你是喜欢姬君才选择跟她在一起的,而不是因为别的理由。”
“姐姐,你成为火影后就特别忙,我去办公室给你送文件,你连抬头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没有,早上我还没起床,你就不在家了,晚上我都睡了,你还没回来。”
“你都这么累了,其他人还是总在挑错,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前两天我去找哲也一起做任务,他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冷淡,我问了半天他都不说,后来还是鹿理偷偷告诉我,是你跟姬君姐姐的事让日向家心生芥蒂,哲也才迁怒我。”
“我觉得这不是迁怒,我们是一家的,他生你的气就是生我的气,所以我也不要跟他搭档了”
瓦间说着说着话题开始发散,源纯瞪着眼睛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哎,别气别气,”她朝瓦间招招手,把孩子叫过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村子建起来了,咱们家大业大,事也多,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挑错是正常的。”
瓦间撇撇嘴,“但你那么辛苦”
“谁都辛苦,这个不是理由。”源纯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日向是怕我得了贵族的助力,咱家和宇智波跟着受益。他们担心这个正常,本来千手和宇智波就是强强联合,其他忍族难以抗衡,再加上贵族,他们真的没得玩了。”
瓦间皱着眉头想了想,困惑地问“可我们不是一个村子的吗”
之前其他人都只是静静听着,并不发表看法,直到听到这句,才各自微微变了脸色。
扉间想说什么,源纯在桌子底下按了他一下,于是他又默默坐回去了。
“你这么想我很开心。”源纯淡定地给瓦间削了个苹果,鉴于她还醉着,眼神不太好,苹果削得坑坑洼洼,还差点儿划到手。
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最后柱间忍不了了,一把抢走苹果,“我削,你继续说。”
“喔,”源纯的反应慢了半拍,她盯着空空的双手愣了几秒,才重新看向瓦间,“刚才说到哪儿了”
瓦间乖巧地回答“说到一个村子。”
源纯思考了一会儿,问“你觉得,这个世上哪些关系最牢固呢”
瓦间想都没想,肯定道“亲人”
“嗯,血缘纽带,天生的,剪不断。”源纯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
瓦间像上课回答问题答错的小学生,瞬间紧张起来。
“隔壁宇智波的事你知道吗”源纯忽然压低声音,摆出一副讲八卦的模样,“就是他们家二长老和他儿子宇智波龙一。”
人都有爱听八卦的时候,尤其是宿敌的八卦,瓦间的眼睛当即就亮了,其他人也都默默竖起了耳朵。
关于宇智波家内斗的事,这间屋子里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不过他们也只是听到传闻,更深的消息就不清楚了。
可源纯不同,她是半个宇智波,有些事泉奈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讲,但他会跟源纯吐槽。
“在斑开万花筒前,那老头子的心思最活络,”源纯慢条斯理地说,“之后虽然看似消停了,但背地里还在搞事,那晚羽衣家能从后山绕到咱们族地去,就是他暗中相助。”
佛间冷笑一声,“我就说,宇智波不可能”
柱间“唰”地扭头看过去。
佛间本来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柱间一看,他开始感觉处处别扭,最后说不下去了,气得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后来怎么办了”扉间不动声色地套情报,“我确实好久没见过他家二长老了。”
源纯“强制放权了,现在每天就种种花养养猫,催儿子赶紧结婚生”
话未说完,桌子下面一左一右两只脚分别踩了源纯一下。
“你们踩我干什么”源纯仿佛被柱间附身了,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神充满迷茫。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喝醉了没反应过来。
佛间捕捉到某个敏感词汇,眯起眼,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挺好的,现在有条件了,年纪到了,就该养老。”
柱间和扉间同时扶额,板间则朝哥哥们投去同情的眼神。他觉得源纯是故意的,因为源纯现在脱单了,她还能阴阳遁自己生孩子,她有恃无恐。
“你们什么时候生个儿子闺女啊”佛间很直白地问。
扉间不吭声,柱间推了源纯一把,生硬地转移话题“然后呢你跑题了”
“对哦”瓦间很给力,他一拍脑袋,耿直地问,“姐姐,你是想说血缘不是最牢固的关系吗”
源纯轻轻摇头,“不见得哦,你看斑和泉奈的关系就很好,还有你们兄弟四个。”
“还有你”瓦间抱了源纯一下。
源纯拍拍弟弟的肩膀,又问“定居木叶的人们,是被什么凝聚起来的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瓦间沉思道“嗯咱们木叶实力强大,可以保护他们还有粮食,有吃的,能让人吃饱”
“那就是利益咯。”板间小声说。
“我觉得不只是利益,”瓦间迟疑道,“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是信念,”柱间认真道,“是对和平生活的共同向往。”
源纯“人际关系从来不会只有纯粹的一种元素,扩展到整座村子,那就更复杂了。”
瓦间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姐姐,我听不懂。”
“你是姨夫的儿子,是我的弟弟,是千手家的孩子,是鹿理和哲也的伙伴”源纯念了一大串身份,最后竖起手指,在瓦间的胸口轻轻一点,“是木叶村的村民。”
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对问题的看法也就不同。”源纯的语气愈发温柔,“我是你姐姐,你被其他人欺负了,我肯定向着你,把欺负你的坏蛋都揍一顿;但我是火影时,你被哲也欺负了,我就不能直接揍他,得把事情告诉他爹,商量一下怎么办,尽量和平解决。”
瓦间小声嘟哝“我才不会被哲也欺负,他打不过我”
源纯哄道“唉,我打个比方嘛。”
瓦间沉默了好久,有点难过地说“姐姐,早知道火影这么累,我当初肯定不支持你当。”
佛间叹道“孩子气。”
“我就是心疼姐姐”瓦间倔强地看向父亲,大声道,“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火影,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不高兴”
“小兔崽子喊那么大声干吗”佛间拎起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谁不是呢以为就你关心你姐啊”
既然话已经被儿子逼出来了,继续往下说就顺畅得多了,佛间定了定神,看向源纯,“咱家的实力用不着联姻,也不在乎贵族的身份,之前那仗打完,贵族是个什么东西,有脑子的都能看清楚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佛间轻声说,“什么都不用考虑,还有我在呢。”
瓦间说的没错,火影是权利,但也是枷锁,它用层层叠叠的关系和责任将源纯束缚在村子里,她出不去,离不开,放不下,连喜欢一个人,想跟她在一起,都有无数不相干的人表示反对。
不该是这样的,佛间想,至少在一生的幸福上,她得有选择的权利。
屋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烛花噼啪爆开的细微声响。
源纯的眼角微微发红,她闭了闭眼睛,缓缓低下头,盯着面前瓷白的酒杯,慢慢地说“我高兴的。”
除了九喇嘛,没人知道此刻源纯的心里在翻江倒海,愧疚将她彻底淹没。
这一切只是我在弥补即将的不告而别,在离开前尽量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虽然我还会回来,不会放弃任何一方,但毕竟离开过,肯定会造成伤害。
你都有轮回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九喇嘛赶紧说,马上就结束了,任务完成就解脱了不是你的错啊,都是该死的任务
没有任务,我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源纯的声音闷闷的,也不会认识你,不会有朋友,有喜欢的人,有家人
“我很高兴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源纯有点语无伦次,“我也很喜欢她,谁不喜欢腼腆可爱的女孩子呢”
“放心啦,没人能强迫我。等局势稳定了,我给小暮安排个假死,换套身份送她出去玩,她以前就说过想四处走走看看,一个地方待久闷得慌。”
“那你呢”扉间忽然问。
“我要干活啊,”源纯摊开手耸耸肩膀,“活干完了我就去找她。”
扉间和柱间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对了”源纯拍拍手吸引注意力,“我有个提议考虑很久了,你俩帮忙参详一下。”
她自觉关于自己的讨论可以到此为止,便开启了新话题,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突兀的转折,不过大家也没拆穿她,扉间还很配合地问了一句“是什么”
源纯“关于火影的任期问题。”
日向和其他忍族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源纯现在端得住,不代表位置坐稳了权力收拢了,还能端得住。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使开始公平公正,时间久了,也难免会偏向自家一点,日积月累,编织的关系网络在各处铺陈扎根,这一点点的偏心就会逐渐使势力失衡。
“任期”柱间先是皱眉,以为源纯打算追着小暮跑路,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眼睛一亮,“对哦,这倒是个好办法。”
就像暗部有工作年限,避免人员过度损耗的同时,也能避免内部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一样,火影这职位也该有个任期,省得一个人任职久了,他背后的某个家族一直跟着沾光,引起其他家族不满。
仨人开始谈论政务后,佛间就带着瓦间和板间出去了,临走前他拍了拍源纯的肩膀,叮嘱孩子们别熬太晚早点睡。
“好。”源纯乖巧地答应。
佛间站着没动。
源纯的头顶升起一枚问号。
佛间憋了半天,才黑着脸说“有空去那家吃个饭。”
源纯神色茫然,“啊”
直到佛间关上门,源纯才反应过来“那家”指的是宇智波。她惊恐地倒抽一口气,压低声音问“老爷子怎么了”
竟然主动提出要她去宇智波家吃饭简直像被人魂穿了
“怎么大惊小怪的,”柱间笑道,“本来就是一家人啊,你去吃饭不是很正常。”
源纯看向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