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禁不住肃然起敬。或许因为她的义父便是书生,所以对於有学问的读书人打心里佩服。
文士望着她道:“你能在九个时辰之内闯入圣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请教贵姓?”
素梅觉得对方面相和蔼,言辞可亲,於是感觉轻松起来,笑道:“我姓白,至於名字嘛,可有好几个呢!爹爹叫我丫丫,朋友叫我素梅,有时候还有人以为我该叫素贞,我也不知道叫哪个名字好。”
文士面带微笑点点头:“名字只是一个标记,我们圣教看重的是个人实力和境界的突破,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你叫自己什么都成,今天是素梅,明天是素贞,后天是丫丫,又有何不可?我这里要登记下来,先写作素梅了?好吗?”
“行,您看着写。”
文士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了“素梅”两个字,然后问道:“你是哪里人士?修炼的哪门功夫?”
素梅心中踌躇,不想骗对方,缓了缓道:“四海为家,练的是家传的功夫,没有什么名堂。”
文士又点点头,也不追问细节,径自写上“四海为家,无名功夫”几个字,然后道:“我们圣教有不少的长老护法,很多的大人物,你都认识什么人?谁对你有所了解?”
素梅暗想:“很多人都知道我得了医仙令,更知道我跟许仙在一起。如果我照实说出来,那就大事不妙了!可是我也不能一个都不说啊。”心念电转,口中却道:“我认识的人极少,只是跟东海的花蕊仙娘朝过面,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知道,花蕊仙娘已经离开了中土,就算要找她核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仙娘是前辈高人,你能见她,福分不浅呢!”文士赞了一句,照直在纸上写了花蕊仙娘的名字,然后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也是圣教弟子,如果有一天,我们圣教要与那些所谓的正派名门开战,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素梅想起宁七魅的凶恶,嫁衣女的惨象,又想起金山寺法显的固执,竹林七贤的狂妄,心里对这些人都没有好印象,因而脱口而出道:“我谁都不想帮!”话一出口又觉得这答案可能让对方不高兴,说不定会惹来很大的麻烦,连忙解释道:“我不会帮名门正派,不帮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至於帮不帮圣教,要看当时的心情,还要看谁领兵打仗,若是先生您,我就帮!”
文士“嗯”了一声,点点头:“这也算魔门本色了!看着顺眼就帮,不顺眼就不帮。不过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要提醒你:‘中立可以,反叛不行!’平常冲突还是小事,紧要关头可要站稳立场!否则圣主一定治你的罪!”说着提笔写了“中立”两个字,然后收起纸笔,道:“问题就问这么多。关於圣教,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素梅松一口气,没想到对方问的这么简单,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文士眼放精光,问道:“你知道圣教的由来吗?以你看来,圣教都有什么特色?跟那些名门正派有何不同?”
素梅摇头:“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请先生慢慢道来。”
文士抬头望向窗外,道:“这些问题是不好回答,很少有人去认真思考。我这样跟你说,圣教由来已久,可以说是源远流长,没有人知道具体从哪个年代开始的。早在远古时代,我们就有一些大人物,其中包括跟颛顼打仗,一怒撞到不周山的共工;跟天帝争神的刑天。刑天被帝砍了头,还能‘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还有追日的夸父,填海的精卫等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些狂放豪爽,不畏天地的人物,都是我们圣教的精英呢!”
素梅听得有些吃惊:“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那么多英雄好汉都是我们圣教的人!”
文士收回目光望了她一眼:“历史上很多不拘一格的人都出自圣教!江湖传言,圣徒全是坏的,全是恶的,不做好事,专门害人,这纯粹是污蔑!”
素梅听得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是啊,圣徒有好有坏,佛道两家也并非全是好人。我就是搞不明白,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凭什么说我们是妖魔?”
文士神情凝重起来, 缓缓说道:“正邪之分有很多条,最关键的分野只有一个,那就是信不信天道!”
“天道?”素梅没听明白。
“是的!我们生存的世界是怎么来的,究竟有没有创造天地的神灵?有没有造物主?”
“谁知道呢?”素梅摇摇头。
“你说的一点没错!没有人知道问题的答案!我们圣教不信天,战天斗地,我们信的是自己。而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信天,畏天,敬天的!”
“是吗?我还是不明白。我听爹爹说,佛道的教义中并没有教人信天。”
文士哼了一声:“这两派的创始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可是你看看下面的信徒,哪个不信?非止佛道,自古以来,绝大多数人都是信天的,三皇五帝信天祭天,说人类是天神创造的,一开始造了两个人,一个是盘古,一个是女娲,后来所有的人都是女娲造出来的。於是皇帝自称为天子,不管干啥坏事,老百姓都得听他的话。每家每户也都有自己的‘天’,丈夫是妻子的天,父亲是儿子的天,族长是家族的天。信这个‘天’就是正人君子!不信就是邪魔歪道!”
素梅默然,停了好大一会儿,方道:“请问先生,你说到底有没有创造天地的神?”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有了魔道共存的理由。魔道都在设法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正确的。结果或许我们是对的,或许人家是对的。不管如何,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都要努力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