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的不过十八九岁光景,眉清目秀,鼻如琼瑶,唇若涂朱,身材修长,丰神奕奕,英华监人,那个年老的,却在六七十之间,橘皮脸,胡桃眼,蓬头散发,满身油污,人生的枯瘦短小,与少年站在一起,仅及少年之肩。
这时,那个枯瘦老人指着湖心状若浮舟的君山,道:“小子,咱们到湖心去喝两盅如何?”
少年人笑道:“只要公孙老前辈有兴,玉龙无不奉陪。”
枯瘦老人冷哼一声道:“奉陪?你小子当然得奉陪喽!老不死的为了你,一颗头已经押给了衡山派,三年为期,到时候能不能赎回来尚在未可知之数,三年的日子,说长就长,说短也真短,等会儿你小子如有口齿不清,不能将出事那夜的种种经过说个明白的话,我老不死的这颗头就算完蛋一半啦!”
少年笑道:“老前辈。您老押出的头怕不是一颗吧?”
枯瘦老人瞪眼诧道:“几颗?”
少年两指往上一伸,笑道:“不是这个数儿么?”
枯瘦老人讶道:“还有一颗是谁的?”
少年拍拍自己脑袋笑道:“在这里……老前辈不是说过,您老的丢了,司马玉龙的还想留得下来?”
枯瘦老人若有所悟的笑骂道:“别风凉啦,小子,假如我老不死的输了东道,丢头的人多着哩,小子你瞧着罢!”
一老一少,说着,笑着,上了船。
君山到了。
君山方圆六十里,状如十二螺髻,一名洞庭山,又名湘山,相传尧女湘君曾居於此,后配帝舜为妃,秦始皇二十八年南游,至湘山,遇飓风,避风湘山祠,因向左右曰,湘君何神?左右告之曰:尧女舜妃。秦始皇盛怒,命左右尽焚湘山林木,火光烛天,达三昼夜之久。
老少入山之后,信步步入一家挂着“醉湖”酒旗的酒店。
落座以后,枯瘦老人笑道:“小子,一路上听你谈古说今,头头是道,现在且让老夫考你一考。”
少年,两眼四下一打量,心中已然料着八九分,表面上却做作地摇手笑道:“不来,不来。”
枯瘦老人瞪眼道:“你小子有胆儿单枪匹马直闯衡山紫盖峰,却没勇气受老夫一考?”
少年笑道:“这个不同。”
枯瘦老人怒道:“比死还难受?”
少年正容道:“老前辈此言差矣,自古人生谁无死?……为了保持武林两大宗派的和睦,玉龙一命,能值几何?现在老前辈考我,晚辈答对了,老前辈点点头,赞声好,认为是理所当然,青年人应有的常识,本来就算不得什么!万一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徒然破坏老前辈对晚辈既有的好感,又是何苦来?”
枯瘦老人不悦道:“老夫的这个与你小子是扫定了?”
少年含蓄地笑道:“也不是这么说。”
枯瘦老人略一寻思,突然翻起一双胡桃眼,大声道:“你,你小子的意思是——想赌个东道?”
少年大笑道:“老前辈真厉害,晚辈希望等会儿应对时,也能像老前辈这样一矢中的。”
枯瘦老人等少年说罢,仰脸哈哈大笑了好一阵,这才大声赞道:“小子够意思,一言一行,全合老夫脾气,好,好,这个竹杠算是给你小子敲定了。”
少年撒赖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我们取消东道之议吧!”
老人讶道:“为什么?”
少年正色道:“老前辈将考晚辈一些什么稀奇古怪事儿,老前辈决然不会事先泄底,晚辈才识有限,绝对猜准答对的把握更是谈不上,再说,老前辈假如没有三分难倒人的自信,也不会平白提出来,东道是赌的输赢,有输有赢,有赢有输,我赢的要求我出,我输的条件老前辈自讨,三分才气,七分运气,怎能说是竹杠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