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算帐
摸着手里的玉佩,云轻抬眼看了眼离开的齐之谦,微微沉吟了一瞬间.就朝远处的独孤绝看去,她记得,独孤绝曾经跟她说过,在有下次单独跟人离开,那就别怪他不客气,心里很想见姐姐,但是也不能不知会独孤绝。
那想抬眼看去,不过顷刻间功夫,刚才还站在独孤行身边的独孤绝巳经不见了踪影,环顾四周一眼,那楚国的来使铁豹也不见人影,这是……
「跟他去。」正微微皱眉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站立的楚云,突然俯身,一边做递东西给身边的晨妃模样,一边低声快速的扔下三个字。
云轻咋然听楚云的话,一转想便巳明白,楚云能这么说,自然是独孤绝的意思。
想来这里是秦王宫,岂是那燕王宫可以比拟的,齐太子纵然有通天的本事,恐怕在这秦王宫里也做不出什么来,更别说什么奸细外人,满宫跑的可能性,除非是独孤行和独孤绝放他们在里面跑。
而且,上次婆婆那消息来的蹊跷,她只是猜测,自己也不敢肯定,而这次齐太子与姐姐本就是一路,姐姐是齐太子的太子妃候选人之一,一起来,想来也没什么。
一念定下,云轻抬眼看了眼巳经走的快不见踪影的齐之谦,缓缓起身跟了上去,独孤绝既然知道,那就不能算没跟他说了。
穿过干坤宫的后殿,朝着东北角行走一阵,云轻见齐之谦并不往宫外走,而是朝宫内东北角而去,行动间相当的随意,好像在逛秦王宫一般,自然的紧,当下也不多言慢步跟来。
一路来来往往很多宦官,不过齐之谦走的随意,来往宦官见此也不过问,只淡淡而过,却是在引人注意的同时,又没引人过分注意,心思可见一斑。
穿过朱雀宫,入眼便是一小小的湖泊,岸边杨柳迎风招展,微风吹来,带着丝凉爽之意。
「我就知道你会跟来的。」站在一株杨柳树下,齐之谦微笑着看着走近的云轻,眉眼中尽是温和。
云轻缓步上前,淡淡的道:「姐姐呢?」
「跟我来就是。」边说边抬脚朝湖泊边上一大殿走去,一边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云轻温和道:「不会害你的。」
云轻闻言并没说话,缓步跟上,她只是想见见她的姐姐,害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在独孤绝眼皮子底下害她才得。
一前一后步入东北角上的庸和殿,两人才走近,殿门啪啦一声打开,齐之谦顿住脚回头看了眼云轻,笑着道:「来。」边说边踏步入了殿去。
云轻看了眼庸和殿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这齐太子在秦王宫还有这本事?能在这什么殿内做手脚?
却不知道,这庸和殿乃是独孤行款待各国。使节所住的地方,今齐太子身份尊贵,因才开了这偏殿中的正殿给他住,算是应他身份,因此来往众多宦官,没有任何人质疑齐之谦往这里走。
灯火闪烁,一殿半明半暗摇曳的灯火,照耀得庸和殿明亮中,带着点黑暗。
云轻步入庸和殿,抬眼看去,殿内盘龙柱旁立着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低着头,看身材显然是男子,云轻不由站定在大殿门口,淡淡的道:「人呢?」
话音落下,那两个低着头的侍卫各自抬起了头来,映入云轻眼中,乃是两张曾经很熟悉,不,也不是很熟悉的脸。
一张面上皱纹密布,虽然保养的好,但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也不会年轻到那里去,另一个相对而言要年轻一些,四十来岁年纪,看上去还不显老颇有魅力。
居然是,丁博然,丁茂申。
云轻见之,眉眼中平淡依旧,一摔袖子,转身就走。
「孙女儿。」
「女儿。」
那侍卫装扮的丁博然和丁茂申,一见云轻的动作,立刻朝云轻扑了过来,脸上神情又是愧疚,又是惊喜,激动的道。
齐之谦拦在云轻身后,见此定定的看着云轻,轻叹一句道:「丁叮,听我说一句,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和爷爷,自己一家人,能有多大恩怨,你离开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后悔之极。前些日子我听回来的丁飞名说有你的踪迹,便带了他们来,丁叮,给他们一个机会悔过好不好?父女亲情哪有隔夜仇的。」说罢,对着云轻微微一笑,转身退到门边。
「正是,女儿啊,当初是为父做的不是,为父也是一时心急和气怒,委屈了我的好女儿,是做父亲的不是,女儿,原谅父亲可好?」丁茂申一听齐之谦话音茖下,立刻打蛇随棍上的快速开口道。
那双目通红,眼中流露出万分迫切懊悔的神色,满脸的哀求,几步冲上前,就去拉云轻的手。
云轻什么话也没说,见此淡淡的一甩袖子,拂开丁茂申拉过来的手,丁茂申见此嘴角抽了抽,颤巍巍的不敢再伸手去拉云轻的手。
一旁跟着走过来的的丁博然见此,一步跨在丁茂申的前面,不动声色的挡开丁茂申,背在身后的手,暗中狠狠的拽了丁茂申一把。
丁茂申顿时低头,刚才的话他说错了?
而丁博然看着一脸淡然的云轻,那精光乱灿的双眼,瞬间一片热泪涌现了出来,颤巍巍伸手抆了一下激动的眼中流露出的老泪,看着云轻,双唇颤抖着道:「天可怜见,今日终於见到我的乖孙女了,乖孙女啊,太子殿下说的对,父女亲情那有什么隔夜仇啊,你当时一离开我们就后悔了,你不知道,我们几乎把整个云城都翻了一个底朝天。当初是我们的错,可你也给我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好不好?这么多年,我们内心一直煎熬着,就怕你在外面出什么事,你才多大的一个人啊,这外面世道又是如此的艰辛和混乱,我们那个担心啊,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得了,你可是我们丁家的宝贝啊。幸好,幸好,现在知道你无恙,我们这颗心终於是落到了肚子里,哎,这么多年了,人都急老了一圈,现在好了,做爷爷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终於在有生之年见着你了,哪怕现下就是死了,也瞑目了。」说罢,再度抆了抆眼泪,那副欣慰的样子,好似眼前真的站着他的命根似的。
丁茂申连忙接过话来道:「可不是,你的娘亲因为这事情,几乎哭瞎了眼睛,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着你,说你那么小,又受了伤,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不活了,当初是她的错啊,女儿啊,这是父亲和你娘亲的不是,我们错了,你原谅我们吧。」
浑浊的泪从通红的眼中流出来,划过夹杂着悲切和悔恨的脸颊,那脸上的神情悲痛,懊悔之至。
然只字不提当年的事,只是说他们错了,为什么错,错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错,却好似老年痴呆了,不记得了。
云轻看着眼前老相纵横的两个人,瞧了一眼边上跳动着的烛火,烛火不断的颤抖着,闪烁着,本来应该明亮的光,却怎么的暗淡了。
丁茂申见云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揣摩不到云轻到底在想什么,垂着的双眼微微一动,突然上前一步,朝着云轻咚的一声一步跪下。
云轻见此一个转身斜斜踏开一步,不受丁茂申如此大礼。
丁茂申见此跪行两步,泪眼婆娑看着云轻痛哭道:「女儿,是父亲对不起你,是父亲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父亲都受着,是父亲活该。」说罢扬起手,反掌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重重的两个耳光,打在那张老脸上,丁博然人老鬼精,一见一直神色无一丝波动的云轻微微皱了皱眉,立刻一边流泪,一边也跟着在丁茂申的身旁跪了下来,喘息道:「爷爷也不好,让孙女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爷爷也有错,孙女啊,求你看在我们是骨肉至亲的份上,原谅爷爷和你父亲吧,我的孩子,回来,我们一家团圆。」
家,何其遥远的词语,何其陌生的东西,家啊,她能够拥有吗?拥有的起吗?云轻看着窗框没有说话,家啊,她这一生都期盼的东西。
「漂泊了这么多年累了吧?」不知什么时候齐之谦走了过来,微笑着看着云轻,语重心长的道:「家,始终才是避风港,家人有摩抆,有误会,但是哪能记恨一辈子,怎么也是血浓於水,回来吧,不管你在那里,丁家才是你的根啊。」
「是啊。」丁博然连连点头,紧紧的看着云轻道:「孩子,我们欠你的,以后的时间里,我们会加倍的对你好,我们是糊涂过,但是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弥补我们曾经的糊涂,孩子,回来吧。」
云轻看着一脸祈求看着她的丁博然,眉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家啊。
丁博然人老成精,立时收在眼里,瞬间眉眼一亮。
丁茂申也极精明,一见有戏,立刻满脸激动的道:「女儿,回家,我们回家,回齐国去,不要待在大秦,这里是野蛮人住的地方,他们配不起我的女儿,回家来。」丁茂申一边泪眼婆娑的看着云轻,一边朝云轻伸出手来。
微微波动的心沉了,那丝深潭表面微风吹起的一丝皱褶,平静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仍旧是那片淡漠,或者说更加的古井无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