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很微妙而短暂的变化,灰髯施护法见二人毫无动静,眼角偷扫,不禁大感诧异而败兴,一声轻嘿,转向紫衣郑一平冷冷说道:“郑领队满像有恃无恐似的,倒是本座过虑了,嘿嘿嘿嘿。”嘿嘿未已,半空中忽然有人诡笑道:“施护法何事冷笑?”灰髯施护法和紫衣郑一平抬头之下,忙不迭俯身拜倒道:“卑座参见欧阳娘娘!”单剑飞缓缓仰脸望去,迎面三丈高处,一块凸出的平岩上,这时衫角飘拂地站着一名中年黄衣美妇——赫然竟是那名秋波中永远闪耀着一种令人销魂蚀骨的火焰,其淫无比,其毒也无比,以前的武林四美之一,现在的神威宫西宫娘娘,妖女欧阳瑶玉。妖女秋波顾盼,正好与单剑飞四日相接,在目接之下,妖女止不住轻轻一哦,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顿了顿,方自单剑飞脸上恋恋地移开眼角,转向紫衣郑一平悦容道:“郑领队什么时候来的?”紫衣郑一平正待开口,灰髯施护法已然抢着回答道:“报告欧阳娘娘,郑领队违反宫例,竟欲硬携未废武功之人入宫,加以前此宫中已有定议,‘黄蓝紫黑’四座分宫,就以紫衣分宫表现最差,早晚即将革职查办,娘娘在此,正好由娘娘做主发落。…妖女眼光转动了一转,淡淡问道:“此议出诸何人?”灰髯姓护法伏报导:“由公孙护法提出弹劾,经东宫娘娘认可,虽然尚未报呈宫主批决,不过,欧阳娘娘知道,这事既有东宫娘娘……”妖女轻轻一咳道:“知道了!”灰髯施护法听出欧阳娘娘语气有点不对,只好中途住口。妖女接着淡淡问道:“本宫刚来二日,而宫主Y.iE好因事鸳出,故尚不知宫中已有这等重大决定,不过,施护法知不知道郑领队这次带来的是什么人?”施护法不安地答了声:“知道。”妖女又道:“知道宫主如何亟於见到这位单少侠吗?”施护法期期地道:“知……道。”妖女淡淡地道:“知道就好了。咳,咳,就本宫的看法和想法,郑领队主持紫衣分宫,一直并无大错,这次能建此奇功,应该能功过相抵而有余才对,假如施护法不在意的话,最好快点领他们进来……”语音顿歇处,人影已杳。
紫衣郑一平和施护法相继起身。后者朝前者恨恨地侧了一眼,默然转身走向狭道。紫衣郑一平和单剑飞相顾一笑,举步后随。狭道仅容二人并肩,曲折异常,沿途石堡隐约,天然生就一夫当关之险,别说设下机关埋伏,就是什么布置都没有,只要三五名高手守在这里,纵有千军万马,也很难轻越雷池的。走完羊肠曲径,出现一道箭栅,栅门大开,两旁分立着四名锦衣大汉,施护法上前扬手高声道:“请锦衣卫领队……”一语未了,一名领队模样的锦衣武士已然横步出列,手一托,微微躬身道:“施护法请,欧阳娘娘已经传旨吩咐过了!”灰髯施姓护法不住又朝身后丢出充满恨意和醋意的一瞥,通过箭栅,是片广阔的谷地。一直向前约百余步,绕过一道插天石壁,一座峨耸宫殿赫然出现眼前。迎面,是一道斜斜而上的云阶,宫额横书着三个泥金大字:“神威宫”。
宫前锦衣武士已由四名增至八名,不过仍然是分列垂手,平视无睹,听由三人径直进入宫门。进入宫内,立有一名佩剑少女迎上传谕:”奉正宫娘娘令:施护法仍返岗位,郑领队住人紫衣院待命,独宣单姓少侠人殿听凭发落!”施姓护法与紫衣郑一平分别退去,那名少女瞟了单剑飞一眼,脉脉地道:“你来。”单剑飞昂然举步相随,穿过无数重院落,最后来至一座占地板宽,而有着阴森感觉的大殿。带头少女向迎面殿上一福道:“来人宣至!”单剑飞根本不管这一套,入殿后,任意浏览。殿中有着四支合围金漆巨柱,两排金衣武士,一排佩剑,一排挂刀,总数不下:五十名之众,单瞧那些炯炯如电的眼神,当知这批金衣武士,如置之当今武林,可说人人堪称一流高手。至此,单剑飞方明白那位正宫娘娘虽知道他一身武功未去,依然仍敢任他就此人殿的原因。这的确是毋庸顾虑得的,这些武士,就是一对一相拚,单剑飞知道,他如能连过三五关,就算不错的了!
迎面正殿上,珠帘低垂,从稀疏的帘缝中,隐约地可以看出,居中正坐的那名黑衣妇人,似乎就是这儿的正宫娘娘,鬼女阴丽华。下首侧坐着,则是刚才见过的那位西宫娘娘,妖女欧瑶玉。非但两名“娘娘”依稀可辨,就连二人身后的侍女,都不难看到一个大概。“鬼女”身后的四名侍女,单剑飞没有印象,鬼女身后的两名,单剑飞看出,正是胖胖的“香香”,和高高瘦瘦的“媚媚”。四女中的“甜甜”,已毙在“美美”的“绝命针”下。而现在,当日自以为无碍的“美美”亦不在侧,其命运,不问可知,单剑飞虽对“美美”“媚媚”“香香”“甜甜”四女的印象都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美美”在后来已经悔悟,而且还救过他一次这令他无法不为之黯然神伤。
单剑飞定定神,缓缓走向前去,站定、抬头,一声不响。殿上,鬼女隔帘阴阴问道:“单剑飞,今天至此,你还有说的没有?”单剑飞平静地道:“人无信不立,请神威宫正宫娘娘先履行了诺言,放走无才夫人女弟子再谈其它!”殿上默然片刻,然后传下命令道:“金锦十三号、十五号去密牢提人释放,仍与解进之时一样,双目必须紧紧蒙住,送出山区百里方许回头。”两名金衣武士恭诺退出,鬼女停了停,再向单剑飞问道:“现在,你知道你自己将有着什么样的命运吗?”单剑飞负手仰脸,淡淡答道:“不知道!在下做人,一向是只求问心无愧,为所当为。对於生死穷通,向抱‘尽人事而听天命’之放任态度,从不作自我慰借或自我虐待等胡思乱想式的无益之举。所以,贵娘娘最好少费无谓唇舌,打算怎么办,就请怎么办!”殿上冷冷一笑道:“好硬的一副小骨头!这与七星桑老儿哪像是一对师徒,嘿,简直就是一对父子!”单剑飞平静地道:“谢娘娘褒奖。”殿上哼了一声道:“像你那个老鬼师父又怎么样?哼哼,他今天,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