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七章

雪融了之后,院子里的枝头抽出嫩绿新芽,迎风摇曳着。

议事厅堂之中,金金坐在黑檀椅上,翻看银银捎来的消息。她静默的翻阅一叠叠的书信与资料,柳眉深锁,神色有些凝重。

果然不出她所料!

严家财务出了极大的问题,在京城里头,关於严家即将破败的消息,早已传得风风雨雨。

刘广的来历,也是大大的有问题。当年,这人与耿武,一同随严燿玉来到京城。在这之前,两人到底是出生何处、又是住过何处、曾经历何事,全都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不过,银银却查出,那几桩生意,最后金钱的流向,全都指向耿武。而受命在江南寻找小红的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去向不明,不曾再回到严家分行。

去向不明?

金金搁下信函,眼皮直跳,一股不安的感觉浮现心头,某个画面,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她皱着眉,闭上双眼,试着捕捉那模糊的画面。

刺眼的刀光一闪,停在飞身来挡的小红面前,没有砍下,反倒把小红带走。

银面具的后头,冷酷的黑瞳,闪过一抹火气——

金金惊喘一声,猛然睁开眼睛,眸子里都是惊讶与错愕,额上甚至渗出点滴冷汗。

她想起来了!

在遇袭之后,那双蓄满敌意的黑瞳,曾经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是耿武!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身形与背影,就让她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当时,她被严燿玉乱了心神,没能把两人联想在一起。

只是,倘若耿武真的是银面人,那么整件事情,可能远比她所想的更险恶,严燿玉的处境只怕岌岌可危。

金金脸色发白,抓起桌上的资料,匆匆起身,提着丝裙就往书斋奔去,急着要向严燿玉通风报信。

「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她一踏进书斋,不肯浪费半点时间,劈头对他说道。

严燿玉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高大的身躯往后倚靠在椅子上,对着站在桌边,正在慌乱收拾文件的刘广挥手。

「那些事情,就照我交代的去处理。」

「少主,呃,属下还有事——」刘广欲言又止,心虚的瞥了金金一眼,对她有所顾忌。

见他这么不识相,还杵在这儿不走,金金心头一恼,眯着美目睨他,缓缓的逼近一步。

刘广额际冒汗,吓得下巴的三层肥肉乱抖,一连退了三大步,差点没贴到墙壁上去。

「呃,那、那,属下告退了。」他慌乱的躬身点头,再也不敢久留,小心翼翼的绕过金金,匆忙滚了出去。

「奸了,你已经把他吓跑了。」严燿玉浅笑伸手,握住她的一绺发,恣意的把玩。「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你大驾光临?」

她根本没心情跟他说笑,秀眉紧蹙,表情严肃的质问。「我问你,耿武呢?你晓得他现在的行踪吗?」

「耿武?」他挑眉,黑眸中精光一闪,却仍不动声色。「你知道的,他正在江南寻找小红。」

金金咬着红唇,又问:「你多久没有他的音讯了?」

「有月余吧!」严燿玉淡淡的回答,悠闲的起身,走到桌旁。「别担心,他一有小红的消息,就会回报的。」

「他都已经消失个把月了,你还不觉得事有蹊跷?」她对他的轻忽感到不可思议。「你没察觉吗?先前亏损的那几笔生意,全是他跟刘广经手的。」

倒茶的动作稍微一停,然后才又继续将茶水倒了八分满。

「是又如何?」

「你不认为,这事该要详加调查?」她挑眉。

「查?」他又顿了一下,才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是认为他们有问题?」

「对!」

事关重大,怎能不查?这家伙不是向来聪明狡狯得很吗?怎么这时候反倒糊涂了?

「盈亏乃商家常事,只为了几笔亏损,就如此大惊小怪,是否太小题大作了?」他端起桌上的香茗,淡然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他们,不肯信我?」她恼火的瞪着他,小手一紧,那些资料立刻被握得绉巴巴的。

「金儿,这些事都需要佐证,不如——」

「你要证据?」她不等他说完,就把银银搜罗来的证据全扔到桌上。「好,这就是证据!你自己看看,那两个人是做了什么好事,又是如何在数月之内,亏空严家大笔银两。」

严燿玉的脸上,还是不见半分诧异与愤怒。他双手交叠在胸前,没有看那些散落在桌上的资料,反倒盯着她瞧,神情莫测高深。

「你不是要看证据吗?看啊!」她双手撑着桌子,怒气冲冲的倾身。

他还是没有伸手,过了一会儿,才柔声开口。

「金儿。」

「做什么?」她正在气头上,口气很差。

他的声音反倒更柔。

「你是在担心我吗?」

金金全身一僵,照例嘴硬。「鬼才会担心你!」

「不担心我,是吗?」严燿玉自嘲的一笑,双眼锁着她,不放过那张小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那么,为什么他们亏空我银两的事,会让你这么生气?」

「我——」

「嗯?」他绕过桌子,朝她走来。

「我当然是因为——」金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努力想挤出理由,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明。

刚刚都说了不担心他,这会儿她哪能改口?

「因为什么?」他步步逼向前,像是逮着猎物的狼,不肯放松,执意要问个明白。

金金又退了数步,背后却抵着了墙,这才发现自个儿竟被他逼退到了墙边。

高大的身躯靠过来,把她围困在墙边,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切的情绪,那双深邃的眼,目光炯炯的注视她。

那视线、那神情,像极他在内室里,霸道的要了她的那日——

只是,这回他要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答案。

相识多年,金金适应了他的恶劣、适应了他的卑鄙,甚至适应了他被逼得过头,才会奔泄的火爆,却唯独无法适应,他此刻渴切的追问。

那热烫的男性身躯,靠得很近很近,虽然没碰到她,却让她不自觉得紧绷起来,直觉的想逃开。

金金深吸一口气,一弯身子,从他臂腕下溜开。只是才跑没几步,刚来到桌边,她的手臂就被他握住,整个人再度成了他的禁脔。

「放手!」她试着抽手,却徒劳无功。

「金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严燿玉低下头,再度逼问。

他不让她逃走,这次绝不!他需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肯做他的妻子。是因为他的霸道、他的万贯家财,或是他这个人?

有些事情,就算是精明如他,却也看不穿、猜不透,非得要她亲口说出,才能笃定。

狡诈与诡计,可以替他赢得大笔银两,却唯独赢不了一个情字。他一生机关算尽,偏偏就栽在这小女人手上,大费周章的安排一切,就为了听她一句答案。这种跟帐册吃醋争宠的日子,他再也熬不下去。

只是,金金可没有这么容易就范。

「答什么?没什么好答的!」他不看证据,已教她大为光火,现在他又这样逼她,她才不要如他的意。

严燿玉全身一僵,沉默的看着她。她拾起小巧的下颚,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一室寂然。

半晌之后,他才又开口。

「金儿,那么,我问你。如果他们的亏空,真的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到时候我千金散尽,变得两袖清风了,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金金瞪大了眼,倒抽口气,俏脸瞬间变白,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以为,她是为了钱才嫁他的引在她费心为他探查的现在?在她为他担忧焦急的现在?在她都已经嫁他为妻的现在?在她人给了他、心也给了他的现在?

轰!

熊熊的怒火,在她胸口炸开,她气得眼前发黑。

「你千金散尽,变得两袖清风,我还愿不愿意做你的妻子?」她用最轻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重复他的问题,接着突然跳起来,胡乱抓起桌案上的东西,尖叫着扔向他。「你两袖清风?你两袖清风?去你的两袖清风——」

严燿玉迅速避开,却见她丢完笔墨纸砚,又转身想去搬那个重达数斤的大花瓶。

「金儿,那太重了,你搬不动的——」

那该死的男人说得没错,花瓶的确太重了。

她抱着花瓶走了两步,就差点摔倒。她气喘吁吁放弃这个「优良凶器」,扶着它喘了两口气,瞄到一旁的八宝阁,又冲过去抓起那些精巧古玩丢向他。

「如果你两袖清风,我还愿不愿意嫁你为妻?严燿玉,你怎么敢问我这种问题?!」

他侧身低头,闪过一柄玉如意,接住一只紫砂壶,高大的身躯避开大多数的攻击。

「你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你想得美!你要是变成穷光蛋,我一定休了你,再把你大卸八块,丢进入运河里去喂鱼!」她气红了眼,两三下就丢完八宝阁里的古董。

还没来得及找其他东西泄愤时,严燿玉已经闪身赶到,握住她的双手,制止她的破坏行径。

「够了!」

「你才够了,放开我!」她在他怀中挣扎,两只手虽然被擒,一双腿儿倒是把握机会,对他又踢又踹。

严燿玉将她压到墙边,压住她不安分的脚,徐声问出他搁在心上许久的问题。

「金儿,你爱的不是钱吗?」

「我爱钱?!」她发出一声尖叫,简直想要张口咬死他。「钱我自己赚就有了!我要是爱钱,我还会嫁你吗?你这个笨蛋,我爱的是——」喊到一半,她突然语音一顿,陡然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