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第九章

京城街道雪花飘飘,夜深人静。

苏舒逃出王府后,迅速爬进一辆破旧的马车底下,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马车底下瑟瑟发抖着,似乎还不敢相信,方才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情,所有的遭遇都像恶梦一样可怕惊人。

忆起幸项强灌她药汤的恐怖神情,苏舒就伤心欲绝地崩溃大哭。

为什么他不要他们的孩子?她已经很努力要让他爱上她了,为什么幸项就是不爱她呢?

「呜呜呜呜……」苏舒心里难过到好想死掉算了。

不!要幸项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他心里比谁都痛苦,因为他要惹王爷生气……这太荒谬了!苏舒不能理解幸项与王爷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只知道,她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他仍然对她那么坏?

今天她逃出王府,不是再也不在乎他了,就因为她太在乎他了,才更要逃出王府,保护她腹中的孩子,之所以不要命地保护着孩子,也是因为太爱幸项了。

倏地,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幸项焦急如焚的呼唤声,以及仓卒踉跄的脚步声。

「舒儿!你在哪儿?快出来!舒儿!别躲起来让我找!舒儿!快出来!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舒儿!请你原谅我……」

苏舒摀住自己的嘴巴,强逼自己把眼泪吞下,不许自己哭出声。

她不能被他找到,要不然他又会残忍地要了她孩子的命……

「舒儿!舒儿!」幸项的声音渐行渐远。

苏舒捂着嘴,豆大般的泪珠儿像下大雨似地不断夺眶而出。

自从嫁来王府之后,苏舒就一心一意服侍着他,为了要他心里替她预留一块可以装下她的小小空间,苏舒做了很多的努力,想不到全是白费心机一场,他仍然不爱她……尽管她渴望得到幸项的爱,尽管她把自己的身体无怨无尤地给了他,就一并把心都给了他,尽管在她把心给他时,害她的心碎得七零八落,尽管他对她一点情意都没有……

呜呜呜……苏舒的心在悲泣着,她对他的爱依然不变,依然深爱着他,她也敢肯定,她的爱绝对不会因为时光的长短、距离的远近,而产生任何变化。

她要替他把孩子生下来,无论过程多么艰辛,往后日子多么辛苦,亦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虽然她很想和幸项时时黏在一起,最好都不要分离,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起居生活,替他打理家务、为他烧饭洗衣,然后一起用膳、一起就寝、一起生活……可是王府已经不安全了,她一定要把自己藏起来,否则她可怜的孩子会被伤害。

她一直都很依赖、很软弱,但是,现下的状况再也不容许她依赖和软弱了。

她要勇敢,勇敢地保护她的孩子,勇敢地活下去……

七天,就这样弹指而过了。

苏舒彷若在人间蒸发了,七天以来竟音讯全无。

「贝勒爷,属下无能,未能寻获福晋。」几名侍卫高举双拳回报。

「饭桶!」幸项阴郁的黑眸猛地射出冷鹫,怒不可遏地大手一挥,一把扫开桌上的文房四宝,「继续找!找不到人,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了!」

「喳!」贝勒爷的怒焰高到令人胆战心惊,侍卫唯恐性命不保,领命后,飞快离开书斋,彷佛怠慢片刻就会被砍头似的。

幸项挫败地用大手抹了一下脸庞,试图平复自己的怒气以及翻腾在心湖下的焦急与恐惧,苏舒到底是存是亡,流落何方了?幸项简直不敢想,终日活在懊悔当中,痛楚地悲咽着苦不堪言的悔意与相思……

「项儿……」王爷不知几时走近了幸项,他竟浑然不知,「项儿,这些天来,你为了找苏舒,饭茶不思,整个人已消瘦一圈,再继续下去,阿玛担心你会……」

幸项的身体惊动了下,却没抬头看他。

「项儿,请你原谅阿玛,这些年来,阿玛一直都活在悔恨当中。」王爷的眼睛幽深地看着幸项,「我光是盼你原谅我,就盼了数十载,当年我做出伤害你额娘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正在进行一桩和我没什么两样的错事?你利用苏舒来报复我,事实上,苏舒所承受的伤害远胜於你给我的折磨,如果苏舒一时想不开,学你额娘自缢……」

「住口!不准你再说!她不会!不会!」幸项像忽然受到雷击,整个人自椅子上惊恐地跳了起来,情绪失控地暴吼。

他嘴上虽这么说,事实上内心充满了惊恐……不!他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

「项儿,别说得这么笃定,你心里已经有数了不是吗?」王爷语气平静。

「不……」幸项浑身都在颤抖。

他不敢相信他会变得如此脆弱,他曾经是那么强悍、那么有恃无恐……

幸项神情崩溃地跌坐在铺着锦毛的石椅上喃喃自语,「我会找到她的,我会的……我发誓!只要舒儿肯回到我身边,我就不再逼她喝下胎药,我会好好爱她,让她寸步不离……是的,我会承认我爱她,我会向她承认我的错,我会向她承认我愿意倾尽一生好好疼爱她……」

是的,苏舒早在无形中羁绊了他的情感,驾驭了他的七情六慾,束缚了他的理智,攫获了他的心,是以没有人知道,他爱她爱到近乎疯狂的地步,他不只爱她,他还不能失去她……那个在过去从来就不懂什么叫作爱的男人,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收服得了的浪荡的心,已经承认被苏舒给收服了……

但,冲了,一切都冲了,他的苏舒失踪了!

「项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再逼她喝下胎药?」王爷太高兴了,他想不到幸项竟会在不知不觉爱上苏舒,「这么说来,你不再恨阿玛了?你愿意为咱们家开枝散叶?」

幸项默不作声,神情既懊悔又脆弱,偏偏天底下独独缺少专治「后悔」的药,什么复仇计划,全是愚蠢的可笑行为,和苏舒比起来,复仇显得微不足道……他再也不在乎阿玛曾对额娘做过什么事,他现下在乎的、关心的只有苏舒一个人……

☆   ☆   ☆

月儿隐没,无垠的苍穹笼罩一层黑纱。

京城一间老字号的包子店舖,当店小二打开大蒸笼,刚出炉的包子立刻飘了一室的肉香。

躲在店舖门边偷看的苏舒,惊喜地发现蒸布上躺了一整笼热呼呼的肉包子,喜出望外的她,再也顾不得后果,冲上前去抓了两个旋身就跑掉了。

「小偷!」店小二吆喝。

「呀!」苏舒被吓到,小手没握牢,竟让肉包子咚咚咚地滚到地上去了。

「包子!包子!不要跑!等等我啊!包子!包子!」贪吃的苏舒不嫌脏,见包子滚进了沙坑里,窍细瘦小的身子忙不迭扑进了沙坑,一抓到肉包子,拍也不拍灰尘,便一口塞进了嘴里。

「偷儿!站住!别跑!」店小二追了上来。

站住?她又不是傻瓜!苏舒忙不迭把另一颗包子塞进前襟里,然后飞也似地窜进小巷子里,又迅速钻进一辆破旧的马车轮子底下。

见店小二没追上来,苏舒松了好大一口气,开心地掏出怀里的包子,正要大口一咬,耳边忽然响起一串细腻甜嫩的声音。

「你躲在马车底下做什么呀?好玩吗?」那天生细腻甜嫩的嗓音里蕴含了浓厚的好奇。

苏舒抬起脸儿,忍不住惊叫一声,被眼前一双骨碌碌的灵活大眼儿给吓了一大跳。

「一定很好玩哦?」那小姑娘身穿男装,生得清灵脱俗,睁着一双骨禄碌的大眼儿,密长睫毛淘气又俏皮地眨动着,「进去点儿呀,我也要进去陪你一块儿玩。」

苏舒瞪大了杏眼儿,愣愣地看着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像只小蜈蚣似地爬了进来,和她在车底下挤成一团。

「不要挤啊!啊!你过去一点。」苏舒用手肘想要把她给推开。

那小姑娘不甘示弱地用身体挤了回去,「哎呀,好挤哦!」

「有你在,当然挤啦!你快出去,这里是我的地盘耶!」苏舒差点儿被挤扁了,她气呼呼地又把她挤了回去。

「哇!」小姑娘好奇地盯着苏舒,「你为什么要拿这儿当地盘啊?哇!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这是我好不容易偷来的包子,不与你分享。」苏舒小气得要命,怕包子被抢走,急慌慌地塞进胸口里,用双手护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