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 」他微笑点头。
「对了,你现在‘正式’下班了吗? 」她打趣道,看了看雅致的淑女腕表, 「晚上该不会又有什么工商餐会要应酬吧? 」
「今天没有。 」他微挑浓眉, 「怎么了? 」
「那可不可以跟你老婆请一下假,今天晚上陪我和媛媛去看最新上映的动画片?你知道的,我一进电影院就想睡觉,你得时时记得巴我的后脑勺把我叫醒,好吗? 」
胡宣原嘴角笑意更深了,却也略微冲疑。 「还是改天吧。 」
「噢, 」苏紫馨有一丝尴尬,随即故作无事地耸耸肩, 「也对,当然得让你回去吃太太的爱心晚餐嘛,我在想什么呢?我和媛媛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们怎么能常常这样打扰你?对不起,是我太自以爲是了,以后我会多多注意,不会再让你爲难了。 」
「紫馨! 」他打断她的话。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
「宣原,其实我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感激你对我们母女百般照顾,可是一方面心里又觉得对你很愧疚…… 」她望着他,眼底微闪泪光。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一提起媛媛,胡宣原的神情不禁温柔了起来。 「何况媛媛很可爱,我是真的喜欢她,并没有半点被勉强的感觉。 」
如果他和念品能有一个像这样爱撒娇的粉嫩女儿应该也不错。
「我知道你真的很宠媛媛,可是我有时候也很害怕,媛媛已经越来越依赖你了,万一以后…… 」她欲言又止。
他明白她后头没有说完的意思。
「以后就算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还是会将媛媛视若己出。 」他坦然地看着她, 「我跟这孩子很有缘,往后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照顾她,栽培她的,你放心。 」
苏紫馨紧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感动地瞅着他, 「宣原,谢谢你。 」
「不客气。 」他笑笑。
当晚,胡宣原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审视着几份从公司带回来的重要文件,偶尔拿起放在清代古董茶几上的法蓝瓷杯,啜了几口沁凉的绿豆汤。
贝念品姿态秀气地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椅上,神情温柔地打着毛衣。
对她而言,这是多么珍贵难得的幸福夜晚。
她有时会偷偷瞥严肃却伟岸帅气的丈夫一眼,心底盛满了甜甜的暖意,双颊绯红嫣然,嘴角不自觉往上弯。
而且他这两天都回来得好早,也没有那种吃饭吃到一半就必出去接的电话……
「怎么了? 」胡宣原不经意地擡头,恰巧捕捉到她的视线。
「不,没、没什么。 」贝念品小脸瞬间飞红了,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急忙低下头,埋首猛织毛衣。
看着羞怯腼腆的妻子,他的心微微牵动了一下。
见她熟练地打着毛衣,像是日复一日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平常,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寂寞无聊吧?
「念品。 」他脑中某个念头闪过。
「嗯? 」她擡头看他,温柔纯净的眸底满是信任。 「怎么了? 」
「我们收媛媛当干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
贝念品一时还会意不过来。
「改天我带她回来给你瞧瞧,那小家伙很可爱也很有意思。 」他对着她微笑, 「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
她望着他,小嘴微张,刚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恰恰响了。
「喂? 」胡宣原神色恢复严肃沈稳,起身走向阳台方向。 「嗯,那份企划书我看过了,不过其中有几项我不是很满意,统计出来的数据也不够精确—— 」
又是公事。
她轻轻一叹,继续低头打起她的毛衣。
媛媛。
贝念品手里的动作一僵,浑身发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她终于想起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这天,台北下起了夏日的午后雷阵雨。
贝念品独自坐在摩天轮下方的咖啡馆,抱着一整只购物袋的蔬菜鱼肉,隔着玻璃,望着外头雾蒙蒙的雨中街景。
面前的爱尔兰咖啡已经喝完了,里头搁着一丁点儿的威士忌也暖和、镇定不了冰凉的胸口和近日来时时翻腾的胃。
对宣原而言,她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愿去想,自己对他而言就只是个能把他日常生活起居和三餐打点得妥当,愿意服从他所有决定,以及……方便暖床的 「好妻子 」。
回首过去五年来,他们夫妻间除了夜晚的热情如火外,其他时候相敬如宾,就像两个陌生人。
她想起自己无论多么想鼓起勇气碰触他,更进一步地走进他的世界,可横亘在她面前的却是座永远也跨越不过的高墙。
现在,就连她唯一感到安慰与安心的小小城堡——她和他的家,也即将不保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满袋的食材,里头都是他最爱吃的。
贝念品心底满是凄恻。话说回来,她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个好太太吗?
洗衣,煮饭,扫地,这些她自以爲做得最好最拿手的事,对他来说,恐怕都是一些琐碎小事吧?
也许请个专业的帮佣,也就可以取代她了,不是吗?
她眼眶不争气地发热,小手紧紧掐握住杯把。
其实,她也好想充满自信的说,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能够带给宣原幸福了,可是如今想来,他和她之间竟是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而且这样的距离,还大到他竟迫不及待想把个小女孩带进来填补这份空洞与寂寞。
干女儿?
「宣原,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情吗? 」她喉头好紧好紧。
在他抛下那颗震撼弹以后,又过了好几天了。
相较于她的冲击与煎熬,扔下震撼弹的他,依然每天在吃完早餐后就出门上班,投身于忙碌的公事之中,依然有时候因会议,或某些人、某些事而晚归,当中也有一两天是正常回家吃晚餐的,但是在吃过饭后,他仍旧看他的报纸、CNN、上楼健身,再处理公事。
就像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贝念品,你爲什么要那么傻呢? 」她语气颤抖地喃喃自语, 「爲什么硬要想不开,硬是不让自己好过?也许宣原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要把它放在心上? 」
别忘了,每天晚上他还是回来睡在她的身边,睡在他们结婚五年的大床上,光是这样,她就应该要感到很欣慰、很满足了,不是吗?
毕竟,她还是他的枕边人啊……
贝念品颤抖着手爬梳过微乱的、遮住了右脸的长发,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宣原一定、一定不会抛下她……
他会记得她才是他的妻子,他也会记得今晚要回家吃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