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第十章

樊入羲愣了下,随即笑得很凶狠。「你当我的眼楮是装饰品,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我告诉你,你已经有卜姑娘了,外头别再藏个红粉知己,要不然我一定唾弃你,跟你切八段。」

文世涛几不可微地叹口气。「爱情是盲目的。」他确定入羲那双桃花眼是装饰用的了。

「喂,你可不能盲目,下定离手,不好朝秦暮楚,做人不能贪心,否则冲早两头空。」樊入羲再三警告着,就怕好友不肯交出红粉知己,害他持续病相思。

「他是炼丹师喔。」文世涛提醒他。

「啧,炼丹师又怎样?她不偷又不抢,不但生得标致,还能治人病痛,就像个大夫嘛,炼丹师也是人,何必胡乱冠她罪名?」想起伏旭,他的心不由得酸甜泛疼。

她的五官清秀,虽然眸色是清冷了些,但时下很流行冰山美人嘛。而且她的身形又高挑,配他刚刚好。

「所以,你是非追不可?」文世涛憋着笑问。

「追!为什么不追?你以为我天天发情、年年心动?你要知道,我爹娘盼着我成家盼多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我有感觉的,不追,难道要让自己孤老到死吗?」樊入羲没好气地道。

「那就祝你追妻成功。」

「我收下啦。」

文世涛再也忍不住,干脆脱下外衫,直接潜入溪底笑个痛快。

在等待的日子里,有入羲供他娱乐,比较不折磨人,然而,当他搜遍整段溪流,却始终找不到七彩鸟时,他的心底泛起古怪的不安。

不安在他心里如涟漪般扩大,日夜煎熬着他。

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六天,他终于忍不住,打算要求樊入羲派人将附近所有相通的溪水都搜过一遍,希望在她归来时,可以将七彩鸟寻回。然而,他还未前往悦来酒楼,樊入羲就先跑到他家里。

「那个……世涛,我有事跟你说。」樊入羲难得的欲言又止。

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消息,文世涛心跳得更厉害。「你要跟我说什么?」

「呃……」樊入羲话都已经滚到舌尖,却是很难说出口,几次挣扎之下,他豁出去地喊道︰「卜家人失踪了。」

文世涛一怔。「什么意思?」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樊入羲把何掌柜捎来的讯息转述给他知道。

「何掌柜说,卜姑娘当天就回到凤鸣山谷,她在那里照顾她爷爷三天,直到他痊愈,然后,她就起程回来,照理说,前天就应该回到天水城,但她却没回来,吊诡的是,昨天下午,有人把卜家人全都接走了。」

文世涛震住,神情呆滞,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他像是缓慢地沉入海底,耳里听到的声音并不真切,参杂着自己沉而紊乱的心跳声。

「就是……卜家三口人目前下落不明……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瞧你这般期待,就觉得不能不告诉你。」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唉,长痛不如短痛。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希临不打算回天水城?」他眯眼低咆着。

「我不知道,可她没回来是事实嘛!」

「胡扯!希临搭的是文家的马车,我还派了府里的总管和几个家丁随行,他们也没回来,说不准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好,就算是出了意外,怎么会连卜家其余两人都跟着不见?这不就是摆明了有问题?」他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但往坏处想,感觉她根本就是蓄意避而不见,可又觉得怪怪的,她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文世涛木然地垂下长睫,笑得嘲讽。「你的意思是说,她怕了?」她在回程的路上,发现太多巧合,终究让她选择放弃?

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很清楚她有多以家人为重,依她的性子,要是只祸延她,也许她并不在意,但若祸延到她家人,她会选择放弃他,似乎……也不难理解。

「这……」

「我和她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我会继续等她。」他神色晦暗,听似坚定的口吻像极死心的绝望。

「对、对呀,咱们再等等,都怪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胡说八道。」瞧他神情变得冷冽,没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愉悦,樊入羲不禁自责。

他说着,却见好友转进屋里,关上了门。他暗拍了下脑袋,又赶紧找底下的人去查探结果。

然而,文世涛却只是在房瑞安静地等待。

他想,也许,只是遇到一些事,所以才拖慢了她回来的速度。

毕竟,她答应过他的,尽管她并不清楚这个赌约对他俩而言有多重要,但她亲口允诺,依她的性子,绝无失约的可能。

他必须相信她。

她不会怕他,她并不在乎那些光怪陆离的事,她爱他,她一定会为他赶回,他告诉着自己,但内心阴暗的角落却已开始动摇。

入夜,他无法睡,三餐也吃不下,不管是谁上门,一律不见,唯有卜希临是他想见的,也是他唯一允许踏进屋里的。

可是日升日落,始终等不到她归来。

黑夜降临,如织密的网将他团团包围。他木然地待在房里,端正地坐着,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猜不出心思。

直到子夜的梆子声响起,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房外。

那僵直而空洞的异瞳缓缓移动,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时间到了。」朔夜的嗓音裹着笑意,像个赢得赌约,迫不及待想收下赌注的恶鬼。

文世涛没有移动。只见房门突地被推开,朔夜信步走进,血红的唇勾着愉悦的笑弧,衬着他身后的黑夜,文世涛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处在黑暗之中。

「她没有回来。」朔夜愉悦的宣布,仿佛赢了赌约他有多快活。

文世涛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他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看来,她并不爱你。」他笑着,那双如子夜般的黑瞳却是邪恶得教人不寒而栗。「我本来以为她是爱你的。」

那带着戏谑的惋惜,让文世涛眯起眼。「想要我的眼楮你就拿走,废话少说。」

朔夜勾弯血红的唇。「我会温柔一点。」

文世涛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瞧着他探出长指,逐渐逼近。

他不怕。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并没有损失什么,顶多是心空了一点,顶多是回到原本的孤单,顶多是陷入更黑暗的黑暗罢了,这并没有什么。

他原就是一个人,往后也是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痛,失去双眼,他一点也不痛,再痛也痛不过心痛,看不见她归来,黑暗与黎明又有什么不同?

直到翌日一早……

「爷儿!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眼……」

照惯例进房,准备服侍文世涛洗漱更衣的下人,一见到坐在床上的他,双眼淌落两行血,眼窝深陷,忍不住惊呼。

「出去。」他哑声道。

「爷儿……」下人犹豫了下,像是在考虑要找谁求救。

「出去,这事对谁都不许提起,谁来了我都不见。」被剥夺了双眼的那一刻,他顺手关上心门,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可是……」

「还不滚!」

「是!」下人赶紧离开,却不知道到底该守着主子的命令,还是赶紧去找出阁的小姐回府一趟。

像是失去所有的知觉,在黑暗之中,文世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不知道已经过了几个日升日落,心口空荡荡的,只遗留着被狠狠剐开又以火烫烙下的背叛。

他不再等待,不再相信异瞳等于希望,绝望拉扯着他坠入封闭的黑暗之中,他感觉不到外头的变化,更不知道有辆马车正停在文府的大门前。

有抹佝偻的身影缓慢而艰辛地从马车走下。

「卜姑娘,你确定自己能走吗?」卢叡溟扶着她,将拐杖交给她。

「没问题的,我可以。」卜希临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石子磨过。她气喘吁吁,光是下马车,就已经让她的额上满是细汗。

并非是天气太热,而是她身上有伤,尤其是脚上的伤,严重到让她甚至必须拄着拐杖,才能够走动。

卢叡溟看了眼紧闭的朱门。「要不要我先帮你喊门房?」

「卢爷,不用了,真是太谢谢你顺路带我过来,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吧。」她笑着,尽管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但她那阳光的笑容,让人感到非常舒服,无法想象她身上伤势颇重。

「那好,我先走了,待我忙完,我会再过来一趟,顺便拜访文少爷。」

「嗯。」她点点头,目送马车离去,随即拄着拐杖敲了敲大红木门。

不一会,门房开了门,冷眼看着她。「有什么事?」

「门房大哥,可以帮我通告一声,就说卜希临来了。」她哑声说着。

那天她急忙离开,压根没见过这个门房,所以她想,对方肯定也对她没印象,便先把名字端出来。

门房一听到卜希临三个字,神色明显顿了一下,道︰「你等一下。」

「咦?」卜希临瞧他飞也似地跑了,疑惑着,但还是乖乖地在门前等待。

旋即门房带了一个穿着交领蓝衣的中年男子走来。

那中年男人的眸色极为犀利冷锐,直视着她道︰「请走吧,爷儿不见客。」

「咦?可、可是你有跟他说,来的人是卜希临?」她不死心地把名字再端出来。

「爷儿说,谁都不见。」说完,当着她的面把门给掩上。

卜希临错愕地瞪着门板好一会,才又拍着门喊,「他为什么不见我?你们有没有跟他说我是卜希临?」

她在外头一直喊,可是屋里的人就是不睬她,反倒是引起路人的侧目,她只好闭上嘴,失魂落魄地拄着拐杖走到门边。

为什么他不见她?

难道他在生她的气,气她没有在期限之内回来?

可是……她又不是故意不遵守约定……不过冲了几天,有这么严重吗?她想了想,拄着拐杖,在烈日之下,一拐一拐地朝悦来酒楼而去。

待她好不容易走到悦来酒楼,想找樊入羲时,却听说他人根本不在天水城,她失望地又走回文府,再拍了拍门,依旧无人睬她,双脚痛得厉害,她干脆就在门边席地坐下。

没有法子了,她只能在这里等,看有没有人前来,教她有机会跟着混进去。

然而,她这一等,竟然等到掌灯时分,期间没有半个人前来拜访,这府邸冷清得教她有些错愕,这时有马车声接近,她抬眼一瞧……

「卜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卢叡溟下了马车,瞧她像是根本没踏进大门。

把失望往心里藏,她将文世涛不见人的事说过一遍。

卢叡溟沉吟了下,决定前去敲门。

不一会,门房开了门,上下打量着他。「有什么事?」

「在下是孔雀城的布商卢叡溟,在孔雀城时受过文爷的照顾,今日来到天水城,特地前来拜访。」他说得谦恭有礼。

门房想也没想地道︰「抱歉,我们爷儿不见客,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