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风报信?」她问,「别装了,她根本不在瑞士。」
石头落在心上,果然。
大房吞了吞口水,「小玉儿,先别慌,咱们一条条来。」
「我没慌。」崔玉强忍住,深吸一口气,「你三更半夜打电话去问,无异投石问路,只会惊动人。你现在想想,她是怎么知道嘉树的;再想想,你爸是不是知道了?嘉树现在还在我妈那儿,要哪天被抱走我都不知道——」
「不可能。」大房本能回答。
「不可能?」崔玉冷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让我信你,一定把嘉树留在我身边,一定不让你父母知道。结果呢?结果嘉树才不到五个月,人已经找到我妈对面去了。我就不该信你,怎么能相信你随口答应的话,明明——」
明明是谎言,偏偏就信了。
崔玉很少在人前表现脆弱,她刚李希,怼老赵,日常揍大房,总是很快速地处理自己的情绪。大房没见过她半含眼泪,失望和绝望并存的样子,也接受不了她满脸悔意。
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抱抱她安慰,可手没伸出去就被打回来。
「你妈搬我妈对门住了。」她哽咽道。
大房怔怔的,回忆起一个多月前母亲的反常,经常看着他不说话,翻老照片,畅想他若是结婚会生什么样的孩子。他只以为是自己的苦肉计得逞,将失恋的痛苦展现淋漓尽致,牵绊着白女士。她后悔,她舍不得,就不会在管他。
不,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她在哪儿,是她怎么知道嘉树,又怎么跑去李婉对门,又怎么被崔玉发现。
那么,房中铭知道不知道?
白女士假意出国后,房中铭只间歇回家拿了几次东西,偶尔打电话询问身体状况,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这是——
大房生生打了个冷战,寒意从尾椎骨上来。
房中铭老奸巨猾,他若真知道了一定会按兵不动,然后出其不意。
冷汗,湿透衣衫。
大房吞了吞口水,「小玉儿,我有点慌,咱们好好捋捋。你是怎么发现我妈的?」
「今天把嘉树送去我妈那边,准备晚上接回来。我去的时候没打电话,走到门口就见我妈送你妈出门,两人提起嘉树了。我不信这是巧合,对门的房子早两个多月前就卖出去了,偷偷摸摸安置家俱,没人见过主家的样子。」崔玉忍不住伤心,李婉为什么什么都没做,「我不好惊动她们,退出去了。」
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走,白女士一向不咋呼,做事情很有几分房中铭的风格。
「所以,该怎么办?」她直盯着他问。
大房手心冒汗,在裤子上蹭了蹭,心里快速地计算着。大概想得太专心,没第一时间回答崔玉。
崔玉见他一言不发,迅速道,「嘉树生下来就办了户口,挂在我名下,朱迪帮忙做了护照。我明天一早去把嘉树带回家,请朱迪帮忙先带出国。小姑姑有一个老师在美国,请朱迪暂时过去避一个月。这个月内,你必须和我跟房叔叔交涉把事情处理好。我想过,隐瞒没有任何意义,总有一天要真正面对。」
「我放弃主张房家的一切权利,你也放弃认他的想法,事情就这么算了。」崔玉说出再三思考的答案,「房叔叔最看重房氏,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影响它发展的存在。私生子和你以后的婚生子,财产纠纷是大事。他要消灭隐患,有两个方法。一是把孩子弄回去自己教养;二是完全不承认孩子。」
「咱们得想办法摈弃一,然后努力向二走。」
崔玉眼睛里有光,似刀劈开混沌,「你之前让我信任你,似乎有什么筹码。能拿出来说服他吗?」
「我妈——」大房张口,吐出两个字,「会帮我。」
「房家,终究是房叔叔做主。」崔玉下了定语。
大房两手揉脸,半晌道,「小玉儿,你让我安静一下。」
崔玉看着他,停止说话。
「你今天把嘉树托给阿姨照顾,晚上去接他,发现我妈和阿姨在一起。你认为我保不住嘉树,要求配合你将他和房家做切割,对吧?」大房总结了主要意思,「我有点晕,你的重点其实不是嘉树被发现,毕竟这是早晚的事情。而是,怎么把我赶紧完全彻底踢出去,是不是?所以等我找最好的时机坦白也等不及了,是不是?」
崔玉扯了扯嘴角,没有解释。
「不,你是完全不信我。即使我做了一切隐瞒,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找你,一点点建立信任。可只要被抓到一点毛病,你就完全推开我。」大房也有点儿崩,理智在叫嚣别说了,可嘴巴停不住。「你来找我不是商量,不是讨主意,你是通知我。让我拿出筹码来,帮你离开我,是不是?」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是。」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妈心软,她偷偷摸摸来,一定是想帮我不愿我爸知道;小叔叔那边估计也是知道了,他已经闭嘴了,否则我爸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老赵,老元和老夏,全都是帮你的,他们更不可能到处乱说。」
「你问都不问一声,就否定我?」大房颓然低头,「我承认我妈突然出现惊到你了,可是李阿姨不是很平静吗?你是不是——」
他有点哽咽,「是不是因为朱迪不愿意见我,你才——」他深吸一口气,「你帮他,不要我。」
「嘉树的事情,别扯到他。」
怎么可能不扯他?近一年的努力,因为他毁於一旦。
大房努力冷静下来,「崔玉,我说话算话,嘉树一定只会在你身边。至於朱迪,我想亲自和他聊聊——」
「我不允许。」崔玉果断拒绝,「他现在精神不稳定,你别刺激他。」
她用力别开头,忽略胸口的钝痛,坚持道,「嘉树一天天长大,早晚得处理,等到房叔叔出现会更被动;朱迪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修复心情,你每个月来,会刺激他精神状态恶化。」
大房惊诧地看着她,嘴唇抖了又抖,紮在胸口的利刃又入了几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痛之极致。她果然知道朱迪精神状态不对,她也晓得他留在他们身边有目的,可她心甘情愿。
他长久地看着她,「小玉儿,我现在做的,还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