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旧久违的做了噩梦。
林依然身穿破旧的衣服瑟瑟发抖, 她的四周站着四个人，一男一女像是她的父母，另外两个像是母子, 她们叽叽喳喳的, 听起来像是讨价还价。
“看起来挺瘦的, 好养吗”
“脸色那么白, 该不会有什么病吧”
“身体弱成这样, 价钱不能少点”
“你别看她瘦，干活可是好手，你去打听打听，她学习很好，将来要生了儿子, 指不定就能教出一个大学生。”
“话这么说也没错, 但价格太贵了。”
“又能干活又识字, 这价格可以了，还挑什么你家那小子都二十了, 别人家小子这年纪, 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行吧。”
自始至终, 林依然都如鹌鹑般缩着脑袋，低着头一言不发，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她只是如货物一般供人挑选。
旁观了一切的顾依旧，能看得见林依然脸颊上的泪痕, 泪痕早已干涸，也不再报有希望，剩下的只是无边的恨意。
顾依旧的心中涌上阵阵钝痛。
她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此时只想要抱着那个瘦弱的孩子, 搂着她，哄着她，告诉她不要悲伤，告诉她，她会保护她。
这种感情来的汹涌，如黄河决堤一般控制不住，就好像在心里藏了许久，压抑了许久，一瞬间喷涌而出。
忽而，四周景色如碎裂的镜子般四处散落，转而画面突变，顾依旧察觉浑身不适，低头一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白色礼服站在红地毯上。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不远处的大门被轰然打开，底下坐着的嘉宾门向后望去，看不清她们长什么样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
身边是新郎，对面是新娘。
而她，是个伴娘。
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小花童拎着花篮，不时撒下满天花瓣，如梦中的婚礼一般，新娘缓缓走近。
是林依然
顾依旧心头又是一阵钝痛。
结婚了，她怎么可以结婚
脚下不稳，顾依旧踉跄几下，差点跌在林依然的裙底，她伸出手欲要抓住林依然，却发现那只是穿透了林依然的身体。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未发生过的事情，她只能当做一个旁观者，无力改变一切。
“俊男美女，天生一对。”
“啧，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知道她发达了之后连家人都不认了”
“两人可真般配。”
“还不是抢闺蜜男人。”
“你不知道吗那女人恶毒的很，直接把爸妈送去局子里了。”
顾依旧看着那张脸，和刚刚相比，林依然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眉眼中不再阴郁，只有有些张扬和走神。
明明是在结婚，却心不在焉。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四下张望，却找寻不到，之后又是肉眼可见的伤心，望向新郎时，只是歉意，不见一丝爱意。
“xx小姐，你愿意”
“抱歉，我不愿意。”
林依然打断了神父的话，而后扔下手中的花束，扯掉头纱，对着新郎道“抱歉，婚礼，无法进行，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不爱你。”
说罢，拎着裙摆，脚踩高跟鞋，不顾众人反应，径直离开。
归心似箭，似有人在等她。
一瞬间，四周的景色又一次崩塌，这一次的黑暗有些冗长，像埋在深渊，等眼前再有丝丝光亮时，那光也是暗沉着，空间逼仄，带着呛人的灰尘。
站在一片废墟之间，天空飘着雨丝，不远处立着似要捅破天的断壁残垣，顶峰只上，一道孤独的背影站着俯瞰大地。
她的身后，天空皲裂，正在坍塌，世界毁灭大抵如此，那道孤独的背影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的注视着一切。
顾依旧踉跄着上前，那道背影忽而转身，只看得见下半张脸，她的嘴角诡异的勾起，喉咙里发出沙哑又兴奋的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她说。
“找到你了。”
顾依旧骤然起身，眼前还有几分迷茫，被子顺势滑落，微冷，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金色的阳光射入屋内，顾依旧捂着狂跳的胸口。
这个梦，太真实了。
床头柜上，闹钟铃声骤然响起，顾依旧身形一颤，摸起来看，七点，日程表显示，今天要去参加简史的生日宴。
思绪渐渐回笼，顾依旧轻叹一声，到了衣柜面前找好衣服，穿戴完毕，打开房门，不出所料看见了邱玉泽。
“无论我什么时候起来你都在门口，你是不用睡觉吗”她随意打趣。
“照顾小姐是我的工作。”
“老爸呢”
“老爷正在客厅吃饭，林小姐说今日有工作，六点便起床出了门，今天休息日，小姐可以不用起那么早。”
下了楼梯，顾依旧看见了顾宁，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桌子上摆着报纸和平板，手边是一杯养生粥，桌子上的盘子里放着早餐。
听见动静，顾宁抬起头，见自家闺女正站在楼梯口环胸而立，那样子满是怨气，吓得一个手抖，连着粥也撒了。
李姐连忙收拾。
“小小依啊，”顾宁尴尬一笑“今天起的挺早啊。”
“哼，”顾依旧轻哼一声“比不上爸爸，爸爸每天都起的很早，努力工作，爸爸辛苦了。”
顾宁察觉到了火药味。
“爸爸公司还有事，先”
“爸爸很忙”
顾依旧轻巧的落了坐，搅弄着小米粥，软糯着声音，明明是在关心顾宁，却总有种莫名的火气。
顾宁只能乖乖坐好“没事，不忙。”
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外面指点江山铁血手腕，在自家闺女面前只能凄凄惨惨戚戚，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爸爸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顾宁看着顾依旧，她的生气不像作假，只能缴械投降“对不起小依，爸爸错了。”
“哼，错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