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挖角万能妻 黎孅 10551 字 4个月前

这个美丽有气质的妇人,亲切得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慈祥奶奶,牵着他的手,摸着他卷卷的头发,满眼的慈爱。

「吓坏啦?妈妈不在的关系吗?阿杨,小孩的妈妈呢?你不是说要结婚吗?对方是小孩的妈妈,你把小孩带来可有跟妈妈说一声?」见小男孩呆掉的表情,楼兰回头骂儿子。

「这小子说我跟他妈妈结婚,他就要跟他生父回美国,气死我!」蔺垂杨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眼前的小鬼。「说什么不会阻拦他妈妈的幸福,像是我或我们家人会介意他成为我们的家人!」

「喔,难怪你生气了,桑堤亚。」楼兰看了看眼前惊慌呆愣的小男孩,心一软,搂了搂他。「你知道吗?

你妈妈好伟大的。」

「我知道我妈妈很伟大。」桑堤亚低头。「我妈妈一个人养育我,非常辛苦,非常伟大。」

「不不不,我说的伟大,是你妈妈答应嫁给我们家阿杨。总算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了,真是谢天谢地。」

什么?她在说什么?桑堤亚头昏脑胀,说不出话来。

「听说我孙子来了?」一个年过五十,看起来和蔼的老先生也踏进了起居室。「小紫说小桑是混血儿,很漂亮,真的假的?我也有混血儿孙子啦,真好!真漂亮,果然不是阿杨生得出来的小孩,这么秀气。」老先生感叹。

「爸,现在是拆我台的时候吗?」蔺垂杨觉得自己家人实在很烦。

桑堤亚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热情的长辈,老绅士要他开口喊爷爷、看不出年龄的美妇人要他喊奶奶,他紧张得完全开不了口。

他们喜欢他,真的吗?真的吗?

「人怎么今天就到了?」

在热闹的此起彼落声,一个突兀的嗓音传来,这声线稳重,带着低沉的魄力,一出现就掌握了全局。

桑堤亚顺着声望去,看见了……一个面瘫的男人。

「大哥。」蔺垂杨在外头不可一世,不把人放在眼底,可一回到家,看见大哥就非常的尊敬。「我继子,桑堤亚。」

「喔。」蔺东风轻应一声,冰冷的眼神盯着小男孩,看得他一直发抖。「你妈妈是台湾人?」

「妈妈在美国出生长大。」算半个台湾人吧,桑堤亚想。「外国教育呀,在台湾,你得学学台湾人的礼节,到了别人家,看见长辈要叫入。你,喊人了吗?」蔺东风气势万千,带着威严。

「爷、爷爷。」许是这男人气势太强,让桑堤亚撑不住,紧张又害怕自己做错事。「奶、奶奶。」

「嗯,还有呢?」蔺东风眼楮盯着桑堤亚,一脸的不满意。

桑堤亚的求救目光,望向了蔺垂杨。

「这是我大哥,蔺东风。」蔺垂杨下来救场,介绍一下蔺东风的身分。

「Uncle。」桑堤亚直接喊。

叔叔、舅舅,全部叫uncle。

蔺东风闻言脸色一沉,沉声道︰「你叫我什么?再说一次。」很明显的不满意。

桑堤亚又将求救的目光望向蔺垂杨,这是反射性的动作,因为这男人是第一个能跟他「玩」的人,也是把他从那个老想将他赶到特教班的林老师手中救出来的人。

潜意识中,他就是觉得蔺垂杨会拯救自己。

蔺垂杨当然拯救了他,对他施以无声的口型,教他喊——桑堤亚眨了眨眼,不敢相信uncle要他喊的。

他吞了吞口水,期期艾艾地开口喊,「大伯父。」

妈妈紧张就会讲英文,可桑堤亚在台湾长大,自然知道伯父的意思,那是对父亲兄长才能喊的称谓。

他……能喊吗?这次会喊错吗?

「嗯,这就对了。」蔺东风听见这声大伯父才放过他。「桑堤亚,听说你常常跟小紫练拳击和摔角,我一直很想见见你。」

好、好可怕!这个伯父,好恐怖!

桑堤亚想也没想地走向蔺垂杨,伸手握住他的手。

感觉到掌心被一双小手握住,蔺垂杨松了口气,忍不住朝大哥投以感激的目光。

「本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可今天却见到了,有什么问题吗?告诉伯父,伯父帮你解决。」

桑堤亚又回到了数月之前,那个不敢说话的孩子模样。

「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桑堤亚,你妈妈要嫁到我们家,你也是我们的一家人,你不准跟家里人见外,听见了没?」

「听、听见了。」

「很好。听说你很聪明,智商很高,要不要转学跟小紫同一间学校?伯父来安排,也好跟小紫作伴。」

「大哥。」蔺垂杨忍不住阻止他强大的大哥跟他抢工作。「这种事,我来就好。」小孩要念哪所学校、什么学区,这是老爸的责任,当伯父的别闹好吗!

桑堤亚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他待在这个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里头的人又漂亮又有气势,这些人都是uncle的家人。

他们没有任何阻碍的接受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这个外来者跟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Uncle。」桑堤亚抬头看着身旁的高大男人,说︰「妈咪……会幸福的。」对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都能张开双手欢迎,那么他的妈妈,他们一定会也会接受。

他不是妈妈的拖油瓶,他的存在不会影响妈妈的幸福,太好了。

「你是不是漏了一个人?」蔺垂杨说道,疼爱的摸摸他的头。「你,桑堤亚,你也会很幸福,别再想什么你会阻碍你妈妈的幸福,你这种想法是阻碍我们三个人的幸福——还智商一七六呢,真是有够蠢的。」蔺垂杨边骂边揉他的头发。

桑堤亚被骂却笑了,笑得害羞腼腆,却流露出藏不住的喜悦。

在起居室外头看着这一幕的巴珉玥,感动又开心,哭得泪水再也止不住。

清晨,不过五点钟,天空还灰蒙蒙的,但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她的丈夫,却已起床。

「你再睡一会儿。」

听见她的动静,丈夫魁梧的身子压下来,吻了吻她唇,为她盖好被单,连露在外头的手也塞进被子里。

握着她戴上婚戒的那只手,丈夫温热的嘴唇亲吻着她手上的戒指,温柔得她忍不住微笑。

「我胖了,得加紧将体脂降下来,我去跑个两小时,七点回来,你再多睡一下,别起来。」

男人叮咛再叮咛,见她睡沉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踏出房间,手上抱着厚重的运动服,那种完全不透风的材质,无论冬天还夏天穿上它运动,都会热得全身湿透,运动员在减重时,都会穿上这种运动服跑步。

他将之穿上,拉上兜帽,宽大的帽子藏起了他的脸,接着他在天未亮的山坡社区跑了起来。

而沉睡的妻子则进了梦乡中,梦到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是她远离熟悉的纽奥良,来台湾重新开始之前,所遇见的事——冬季纽奥良的傍晚,天空阴阴灰灰的,让人心情沮丧。

一间距离镇上约两小时路程的超市,这时间并未有排队结帐的人潮,但这并未让超市经理脸色难看,因为再过三十分钟这里就会挤满了购物的主妇们。

胖胖的黑人女性超市收银员,快速确实地抓起顾客购买的生活用品,在条码机上刷好后放到柜台的另一头,待结帐后让顾客收进购物袋中。

滴、滴、滴——奶粉、尿布、湿纸巾、花生酱、冷冻义大利面……各种家庭用品刷过条码机,电子表上的金额渐渐累积。

收银员抓起最后一包家庭号洗衣精,敲下了结帐键,对着站在收银台前的亚洲面孔道︰「一共51.96美金,你要付现还刷卡?」

听见这金额,面容稚气未脱的女性一瞬间为超出预算的总金额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须臾后,年轻稚嫩的脸庞闪过一抹坚毅。

「我付现。」算了,昨天拿到不错的小费,况且都是要买的东西……虽然买「这堆生活用品之后,不知道下一回采购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轻叹了一声,从自己自七年级就用到现在的帆布包包中取出皮央。

打开皮夹,她愣了愣。

皮夹中只有两张一元纸钞,她昨天从客人那里拿到的五十元小费,不翼而飞。

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巴珉玥为不在预期的发展,呆掉了。

不、不可能,她昨天明明放好的,在哪里?她的钱、她的钱……

「你等等我!」抽出那两张轻飘飘的一元纸钞压在台上,接着反倒自己的皮夹,倒出里头所有的东西。

硬币、证件以及刷不过的信用卡……再翻夹层,仍然没找到,她想着是不是自己搞错了?她太怕这笔要买生活用品的钱被班杰明拿走,这才对折再对折塞在夹层里,怎么会不见?

幸好她有藏钱的习惯,找了皮夹、身上,总算又再找出约二十美金,可这些金额绝对不够她购买今日的用品。

本来无人在她身后等结帐的,现在却排了等待的人潮,强烈的屈辱让巴珉玥十分焦虑。

为什么钱会不见了呢?今早她出门上班之前,班杰明已不在家中,她记得自己的皮夹掉了出来,还以为是九个月大的儿子桑堤亚翻出来玩,她不疑有他,将皮夹塞回袋子里便出了门,难道班杰明他……

「哇——」婴儿响亮的哭声,让巴珉玥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低头看着坐在婴儿车里,她不到一岁的儿子。

他饿了,家中再无奶粉可泡,更无婴儿的副食品,她养不起她的孩子……

「抱歉。」她快速抹掉自己的眼泪,抱起因饥饿而哭闹的儿子。「我是未婚妈妈。」

她跟班杰明一直未有合法的婚姻关系,以这情况看来,他们也最好不要有婚姻关系才是。

黑人女性收银员了解地望着她,也不催促。「甜心,你现在打算?」

「我……我应该还有钱,请等等我。」一手抱着哭闹不休的儿子,巴珉玥从她再也榨不出一毛钱的皮夹,企图找出剩余的二十美金来付帐。

「呼……呼……」

排在巴珉玥身后的是名穿着运动服,宽大帽T帽子盖住头脸,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这男人身材高大,而且气喘吁吁,一副刚运动过后的模样。

巴珉玥没有脸去看她身后的人潮,她羞窘得想立刻逃走,但她需要这些用品,否则她跟儿子都会饿肚子,而身后男人的喘息让她觉得她被催促着……

「我买这个。」男人将一手啤酒以及一瓶矿泉水,放在结帐台上。

他低头着,过大的运动外套连帽遮住了他的五官,只能从声音听出隐约的不耐烦。

男人手指了指巴珉玥那一堆东西,粗声粗气朝黑人收银员道︰「一起结。」而后递了张卡过去。

黑人收银员很快的结了帐,男人拎着自己的啤酒及水便离开了。

巴珉玥呆呆的不明所以,直到男人离开了,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名陌生男人,帮她结了帐。

「先生!先生!」她抱着仍哭闹不休的儿子,抓起自己的二十元美金,追上了那名男人。「我、我不能收你的钱。」

「哇……哇……哇……」巴珉玥怀中的孩子,因为抑制不了的饥饿感而大哭大闹,无法停下来。

在超市门口檐下仰望天空点点雨丝的男人,并不是因为她追出来而回头,而是因为孩子的哭声。

「请你收下……这些钱,剩下的我一定会还你。」巴珉玥倔强地坚持着,要将手中的钱给眼前的男人。

「请你收下来。」孩子因为饥饿而哭泣,而她,则因为屈辱而落泪。

男人的帽檐遮住了眼楮,只看见他半张脸,他有笔挺的鼻梁以及一张略薄的唇,那张薄唇在听见她的话之后,弯起了讥诮的弧度。

「自尊和孩子,哪一个比较重要?」

巴珉玥一愣,没料到男人会突然冒出这么冷硬的话。

「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塞钱给我,不如把东西拿回家,饿饱你饿坏的儿子。你是未婚妈妈,你得为了孩子坚强点,别哭了,哭是没用的。」

男人念她两句,抬头看细细雨丝变成倾盆大雨。

他啧了一声,脱下了运动外套。「下雨,孩子别冷着了。」说完,他将带着温度的外套扔给了巴珉玥,覆盖在她怀中那衣着单薄的孩子身上。

接着男人拎着啤酒以及矿泉水奔进雨中,消失不见。

年轻的她站在原地,连问声对方的名字都来不及,而她收下的那件运动外套里,有两张百元美金的钞票及零钱。

她顿时明白了那男人不过买瓶水、啤酒,身上的现金绝对够付,他会用信用卡结/帐,而后留给她那件塞了几百美金的外套……是想帮她。

「呜……」她紧抱着怀中哭泣的孩子,自己也放声大哭。

这是她最后一次柔弱无助地抱着孩子哭泣,抱着对男人的期盼过日子,从那天起,她告诉自己,她会为了孩子坚强,不再软弱的掉眼泪……

巴珉玥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醒来后,苦笑着想自己,真是变了很多呢,现在班杰明怕她怕得要死,哪有以前抢她钱的狠样?

「女人,果然要坚强呢。」

醒了就不想睡了,巴 明下了床,披着晨袍来到阳台,看着社区长长延伸的上坡道路,蔺垂杨早上都会慢跑,最近为了调整体态,他早晚都会跑,那条连摩托车都有可能骑不上去的陡坡,正是蔺垂杨的训练路线。

再过几分钟,她的丈夫就会从那条路上疾跑而来,她支着下巴,想着等他回来,就能第一眼看见她。

六点多,山坡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头上载着兜帽的男人从山坡上缓缓跑下来。

巴珉玥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瞪大眼楮看着丈夫身上那套色运动服,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刚毅的五官。

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与很多年前那个有着讥诮语调的男人重叠了……

是吗?是吗?这么巧吗?

巴珉玥匆匆离开阳台,打开衣柜,挖出一个藏在角落的箱子打开,取出一件黑色的运动服。

这件运动服跟着她漂洋过海,从美国带来台湾,珍惜保存,舍不得丢弃。因为这件衣服的主人帮了她、训了她,告诉她,她得要坚强。

她记得这件运动服上有很特别的图腾,她从来没有在市面上看过一模一样的,而且还有字……LinYan。

巴珉玥抚着上头的刺绣,她新婚半年的丈夫,在拳击场上的名字。

她不禁失笑,原来缘分从那么早就结下了……

「你怎这么早醒来?我不是要你再多睡一点……欸,你怎么会有我以前的运动服?你从哪里挖出来的?我妈给你的吗?」

「你去过纽奥良?」

「当然,在那里待过几个月,跟个师傅训练。」

「那你记不记得,曾帮过一个带着小孩的未婚妈妈?是个华人。」她忍不住秆丈夫拉到身边来,拉下他盖住头脸的兜帽。

原来,那个看不清五官的恩人,长这个样子。

「没有啊。」蔺垂杨一口否认。

「真的没有?你不记得自己帮过人?人家在超市付不出钱,你帮人结帐……」

「我哪会记得这种小事,倒是你,还有没有发烧?怎么还这么烫,去看医生吧!我送桑堤亚去学校就来接你,你再躺一下休息,别说话了。」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好事,帮了人、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他却不记得了。说那是小事,小事。

「噗——」巴珉玥笑出来,抱着丈夫带着汗味的身躯,笑了。

好吧,这件事情就当做是她的秘密,不会告诉他的。

想当初她那么爱哭,他肯定不会喜欢,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她。

而她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