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年来所得到的遗产,竟然几乎用在这些需要帮助的公益团体上!

当然,他也知道了她多次再婚,全是为了她那个称不上「原生家庭」的家,以及那个全身瘫痪的弟弟。

真是苦了她!难怪,她会有一双看尽世事,历尽沧桑的眼。

而最卑鄙的是他,他竟利用她的「名誉」,与父亲互别苗头!

直到今日才知道,他输了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

他爱她,早在第一眼就爱上她!要不然在车祸的当下,他不会不顾一切地救她,也不会有后来被逼婚,被媒体追着跑的情形。

因为误解,他娶了她;因为妒嫉,他逼走了她。

误会是他造成的,他必须去面对解决。他要找到她!

该死的薇薇安为何没有跟紧她?他非剥了这女人一层皮不可!

他立即拨着薇薇安的手机,可是只听见——「这个号码已停用,请查明后再拨。」

「该下地狱的女人!」他恶咒:「亚立克,立刻令人找到薇薇安!」他知道这事绝对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看他怎么修理她!

***

尼泊尔——

一名又高又黝黑的男子坐在大草原上,手里还抓了根特长的棍子,他有张历练过,并经过风吹日晒的脸,浑身散发着有别於大城市人的率真与气概。

这里部落的姑娘都很欣赏他,希望能成为他的妻子,他却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可是那日去机场接机,看见黑吟铃的第一眼,他手中高举着「卓马小姐」的牌子,竟意外地掉在地上。

一身全黑衣着,肌肤雪白的黑吟铃,带着漠然的眸光,朝着机场四周转了转,那个动作彷佛不是在找人,而是随意的观看,一副找得到人也好,找不到也成,反正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就是被她那抹神情所吸引,而她也在他弯下身子去拾那块木板时,往他的前方一站,低声地说:「我就是卓马,请问您是达克先生吗?」

「是的!」他立刻拾起木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同时感到这个女人不但美丽,而且高挑,更有这里姑娘少见的冷静。

就这么相互介绍后,他便带她到了他们这个部落来。

他的目光不时追随着她,常见到的就是像现在这样的一个画面——

她坐在晴空万里的树荫下吹竹笛。

她的笛子吹得真的很好听,彷佛与大地连成一气,自然而幽远,没有丁点世俗的气息,彷若她天生就该属於这里。

他想自己已爱上了这个外地来的女子。

虽然他也曾到西方世界求学过,但最后还是回到这里,因为家乡需要他。这里的人,教育水准平均较低,很多小孩是没有受过教育的。

教育是百年树人的大事,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但他需要一个蕙质兰心,又甘於在这块神所特别赐予的土地上终老的女子为妻,来帮助他完成这个梦想!

他爱这块上地,爱他的人民,当然也爱眼前吹着竹笛的女孩!

他决定以自己的真诚与上天赐予的机会,向她告白。「卓马。」

黑吟铃一时还不能立即将这个名字与她的本名联想在一块,所以仍然浸淫在竹笛的音律中。

「卓马,我有话想对你说。」达克索性更靠近她一些。

她这才回神,「什么事?」她朝他露出淡淡的笑。「想合奏吗?」她知道他也吹得一手好笛子,甚至还会以叶片、竹片……各种天然的东西制成简翠的乐器吹奏。

他接受她的建议,随地拾起一段竹片,与她来段合奏,牛、羊像是有灵性地朝他们聚拢,至於一旁在玩耍的小孩,也快乐地笑闹着跑近他们。

「卓马、达克!卓马、达克!要好!要好!」孩子兴奋的叫嚷声中,还有那么点撮合的意味。

黑吟铃放下竹笛,看着这群天真的孩子, 然想到,结了这么多次婚,她还没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有的话,他或她会长得什么样子?

像她,还是像他们的父亲?

一思及「孩子的父亲」,她的心就飞到千里之外的波士顿。

一样的天空,一样的白云,可是身边的男人却换成了硕壮、黝黑,而且男人味十足的达克,而非如沙漠一般难测的白奕夫。

他——好吗?她想他!

记得离开波士顿之前,她看过香港导演王家卫所编导的电影「2046」,里面有句对白,让她印象很深刻——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遇得太早,或是来得太晚,结果可能不一样。

她和白奕夫算是认识太早,还是太晚呢?

达克在孩子的嘻闹下,原本到口的告白又吞了回去,倏地站了起来,又哄又骗地试图赶走这些孩子,「回去你们爸爸妈妈那里!快。」

「不!不,我们要看达克和卓马要好。」晒红的小脸露出了淘气的表情。

达克忽然从斜开襟的上衣中取出了一样木雕,然后高声宣布:「现在我决定将这个飞鹰木雕送给你们其中的一个孩子,但是我必须看谁先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父母那儿,明天同一时间再来,我会告诉你们谁是优胜者,他就可以得到它。」

为了得到木雕的孩子们,一下子做鸟兽散,往各自的家中奔去,谁也没有问何时开始计时,谁家比较远,公不公平之类的事。总之,他们就是一路往四面八方跑去。

黑吟铃看着这群天真的孩子,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的孩子若能够在这块单纯的环境中长大,也不错。

他会得到真正快乐的童年,也许会像她身边的达克一样有男子气概,敬重大自然,爱家、爱神。

达克望着她难得露出的笑容入迷了。

「你说,你有事——找我?」她转过头问道,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对。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流露出的迷恋眼神!

天啊!这可是她逃离至此,始料末及的事。

「是的。」达克清了清喉咙。

她真的想躲起来,可是她不能!

打从她落居至此,生活所需全靠他帮忙,她没理由在这时候逃开。

「卓马,我希望你一直待在这里。」他婉转地说出他的请求。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会给你,但不要让我等太久。不是我没耐心,而是因为它比狩猎时的等待更教人难耐。」

「达克,我知道你的感受。」她又何尝不是呢?她等待白奕夫的爱情所受的煎熬何止这些?

明知白奕夫是戈壁沙漠,还是一头栽进去,试图做个「风的女儿」,却发现她其实是来自海岛的孤挺花,根本承受不起他的烈日与酷寒。

为了生存下去,她选择逃离,逃到这片草原上。

谁知,她的心底还是置放了沙漠仙人掌的种子,隐隐针蛰轻疼,总是提醒着他的存在。

「你心中有人?」善於观察的达克,直接推测问道。

她哑口无言。

实话、假话都会伤了这个善待她的人。

「我很想见见他!」他说。手中的树枝却在这时被他折成两段。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想见他呀!

「那好,我会给你时间整理,或是清除这段记忆。如果他值得你付出,我会祝福你,虽然我并不愿意,但是我珍视你,视你如融化的冬雪、草原的晨露,所以,我愿意献上祝福!但如果他是个癞子,我会尽全力争取你的爱!」达克立誓道。

「达克——」她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别说。我等你。但还是老话一句,别让我等太久,因为你也了解那种感受。」他以长有粗茧的两指抵在她的朱唇上。

她的眼神中突有珠光,认真地睇着这个血性男儿,更深刻地理解「2046」剧终时所打上的那两行字幕的真谛——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遇得太早,或是来得太晚,结果可能不一样。

达克附在她的耳畔低语:「别哭,我会心痛的。它仿佛是在指控我逼迫你,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珠泪却在这时滴落,滑向他长满粗茧的指缝问。

他立刻站了起来,离开她的身畔。

他没有为她拭泪,没有哄着她,因为,如果他这么做,他会忍不住拥她入怀,放弃他的誓约,强取豪夺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并将那个伤她的男子连根拔起!

黑吟铃的泪水不断滑落,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爱情是有时间性的!太早、太晚都不成!达克,对不起。

也许,她该再度整理行囊了。

***

波士顿——

「说!她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去了?」白奕夫终於揪出放走黑吟铃的罪魁祸首了。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不是不爱她吗?你不是利用她的坏名声夺权得利的吗?你不是对她不理不睬吗?怎么现在才想起要找回她?」薇薇安尖叫反问。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你管不着!我郑重地警告你,你若不据实以告,我会让你在全美国都待不下去!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是知道的!」

白奕夫打从看见黑吟铃的离婚协议书就开始抓狂,也重新检视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爱这个女人,爱到嫉妒,爱到发狂,爱到只允许她的美丽独为他一个人绽放,爱到想将她收藏起来,没有他的首肯,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他俩的世界!

只是这个疯狂的禁锢,锁住了她的身体,却锁不住她的灵魂!

正如她所说,「她心灵的锁码,只有她拥有!」

「白奕夫,你难道就不曾爱过我一丁点儿?」她不服道。

他坚定地摇头。

「算你狠!」她气得啐道。

「说!她在哪里?」

「那我有什么好处?」

他双瞳一眯。「好处?我没将你移送法办,你还敢勒索我?」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好,我只要一个答案,如果它令我满意,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这也是威胁!」

「同不同意随你!」

「来人,将这个倔强的女人给我绑起来!」他故意喊着立於一旁的保镳。

几名高头大马的美国佬立刻围向薇薇安。

「OK,OK,我说啦!她在尼泊尔。」

闻言后,他立刻道:「马上订一张飞往尼泊尔的机票,回程两张。」

「是的。」

薇薇安这时也从沙发站了起来,「你老婆已改名了!」话一说完就准备离去。

「改名?」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对我说声对不起,我就告诉你她在尼泊尔的新名字。」

「No Way!」他绝不妥协,又令道:「将这个嘴硬又喜欢威胁人的女人送警!」

「算你狠!」她气得七窍生烟,「她叫卓马,卓越的马,卓马!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他头一点,他的保镳才打开花厅的门,让她离去。

白奕夫这才露出近日来难得的笑容。

他要去接回他白奕夫的妻子!不论她叫黑吟铃或是卓马,都是他的夫人,永远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