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
“三总管花枪小邓。”
罗老太爷一呆,隔了很久,才皱眉喃喃地道:“小邓?这——这——不太可能吧?!”
白玉娇道:“为什么不可能?”
罗老太爷又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想接着说出他的想法,但等到他想开口时,他才发觉他心中竟然什么想法也没有。
白玉娇眼角一飞,轻轻叹息道:“老爷子,我看你是真的老了。”
罗老太爷一回神,差点跳了起来道:“什么?我才不过六十刚出头,你说我老了?”
白玉娇一点也不在意,淡淡地道:“我是说你心老了,并不是说你人老。”
罗老太爷愣住了。
他听不懂这句话。
人老与心老,有什么分别?
白玉娇缓缓接着道:“听说当年你这位七星金枪在关洛道上打天下时,偷、吃、扒、拿、抢、骗、烧、杀,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即使碰上亲娘老子,也阻挡不了你的当机立断。”
罗老太爷制止道:“七娘——”
白玉娇道:“可是,现在呢?现在只要谁能揣透你的心思,拍拍马屁,献个小殷勤,你便视为心腹,呵护有加。就拿这个油头滑脑的小邓来说吧,他是凭什么当上花酒堂三总管的?凭才干?凭武功?还是凭他那张甜死人的嘴巴?”
罗老太爷听得冷汗直流,脸色发白,又急又惭。
白玉娇的话虽然说得太露骨、太刻薄,但一句一字都没有说错。
当年的他,要是像今天这般优柔寡断,没有主见,今天的关洛道上,还会有他罗阳壮这号人物?
白玉娇似乎意犹未尽,又嘿了一声道:“既然你心目中早有腹案,认定某些人有成为奸细的可能,某些人则绝不可能变成奸细,那早先根本就犯不着劳师动众,由你直接因出一二名奸细来,不就得了?”
罗老太爷深深吸了口气,走去床边坐下。
他拉起白玉娇的手,很诚恳地道:“玉娇,你说得对,这些年来,日子太太平了,生活又过得舒服,我的心肠,的确软多了。”
白玉娇道:“你的心肠如何变化,是你自己的事;江湖上的险诈丑恶,可还是老样子。请问:灰鼠帮和黑刀帮这次为了什么来的?是为了来向你拜寿?还是为了来向你致敬?只要你还想活下去,你就必须像当年一样,拿出魄力来!”
罗老太爷深受感动,紧紧地握她的手道:“对,对,我现在都知道了,全听你的。”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美珠刚才说了些什么?”
白玉娇道:“她说:三总管今天问她,她乡下的老家,日子过得好不好?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他说。”
罗老太爷道:“奶奶的,他小子倒也真会收买人心。”
白玉娇道:“然后,他又兜了几个圈子,才向美珠问她可曾听到老太爷跟四天王谈起,最近这批财货要运到哪里去?打算指派什么人押运?”
“美珠怎么回答他?”
“完全照我们的吩咐,有的回答不知道,有的回答没有听清楚。”
罗老太爷恨恨地道:“我就晓得这小子不是个东西。”
白玉娇笑笑道:“你现在晓得了?”
罗老太爷似乎并没有听出这位七姨太太话中的风凉之意,恨恨地接着道:“在花酒堂中,他的薪饷不算低,别人月月有节余,只有他永远寅吃卯粮,赚的不够花的,当然要动至脑筋。”
白玉娇道:“你不是说他办事灵巧,时常给他花红么?怎么还说不够花?”
罗老太爷唉了一声道:“这都怪我糊涂,如今细想起来,我实在早就该注意到这小子才对。”
白玉娇道:“现在怎么办?”
罗老太爷沉吟了片刻,忽然面露杀机,冷冷道:“去把七杀手的花名簿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