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
“放了,不过已经变成一具死屍。最可怜的还是那匹马,一匹纯种的关西黄,结果竟落得跟它主人一样,遍体血污,四脚朝天,连胸腹间那一小撮白绒手,亦给染成鲜红色……
在接着的五六天里,这段可怕的见闻,迅即在鳖山至常德之间的一些茶楼酒肆中流传开来。
这一天,当那名瘦小老头子,在离白洋河不远的一座小镇酒店中,正带着三分酒意,口沫横飞地重复着那个已不知说了多少遭的惊险故事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僧人,适时入店打尖。
在瘦小老头儿述说告一段落后,那僧人朝老头身边的药箱打量了一眼,抬头和气地问道:“这位施主,可想入山采药?”
瘦小老头儿点头道:“是的,听说对面山中盛产‘天南星’。这味药,目下市面上正缺得紧。敢问大和尚来自那座宝山?”
那僧人答道:“贫僧通缘,来自嵩山少林。”
小老头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少林高僧,失敬得很。看大和尚身带药囊和药铲,不会也是来采药的吧?”
通缘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猜对了。不过贫僧要采的不是‘天南星’,而是‘落得打’。施主听说过这味药没有?”
小老头不假思索道:“金疮圣药也!能行血,又能止血,跌打损伤,淤滞阻噎,非此药不行。贵寺以武功闻名天下,这一味药,自是少不得。”
通缘和尚由衷羡赞道:“施主果然是位行家。”
瘦小老头儿忽然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老汉祖上,世代习医。在湘南一带,原有好几家自己的药号子;到了小老儿手上,因不学无术之故,几家铺子,先后浪葫殆尽。如今每况愈下,竟沦落成为一名生材贩子,想起来真是令人好不惭愧!”
店中贪客见小老头儿已扯去其它方面,纷纷结账散去。通缘和尚念了两声善哉,向小老头征询道:“既然此行的目的相同,贫僧就跟施主结个伴如何?”
瘦小老头皱眉苦着脸孔道:“好固然好,只是听说前面这条白洋河,渡口不多,而且时生翻覆意外,总不免使人脚躇也……”
通缘和尚微微一笑道:“这个施主放心。由於‘落得打’这味药,每年只在这个时候有,贫僧来这里,已非今天一次。那些船家,贫僧都熟,而且所谓翻覆意外,亦不若外传之甚,施主到时候就明白了。”
瘦小老头儿大喜道:“这样说小老头自是求之不得。”
僧俗两人,离开食店,分别在镇上买了干粮和一些应用之物,即向白洋河渡口赶来。
渡口停着三四条双舱两用船,三四张原木编结的小筏子。由於渡河者稀少,船头上几名男女,正在低头修补渔具。
僧俗两人来到河边时,从另一条小路上,同时走来几名村农。通缘和尚见了,眉峰不禁微徽一皱,那瘦小老头儿,正望着河水发呆,对此浑无所觉。
那几名农民,年纪均在三十上下,个个精壮异常。各人身上除带有棍叉绳网之物外,后面两人还分别牵着一条大猎狗。大概是想趁此农闲季节,到山里去猎点野味借以补贴补贴生计。
通缘和尚念了一声佛号,低低说道:“这位老施主,咱们稍缓一步,等这几位施主过去了再说如何?”
瘦小老头儿怔了一下,旋即点头道:“是的,好,好……”
这几名村农星系过渡常客,当下经其中一人发出招呼,下面河中,一张木筏,立即由一名赤胸大汉撑来岸边。
等那张木筏去远了,通缘和尚这才走去河边,向下面高声喊道:“张老大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