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安静地照亮熟悉的面孔。

不知道爲什么，吹完头发之后，他也没有了躁动不安的心思，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叶橙。

叶橙问他：“你看什么？”

“你好看。”陆潇诚实地说。

叶橙笑了笑，“那个问题，你想好了吗？”

他没有点名是哪个问题，但陆潇清楚他说得是在山庄那晚，他问自己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今晚之前，周敏豪拉着他上了很久的课，再三叮嘱他，一定不要率先表白。可以追他，但先别说喜欢他，即使睡在一起了，也最好吊着他。

据说，他就是用这种办法，让他的小女朋友死心塌地的。

陆潇觉得自己已经很喜欢叶橙了，所以才会主动向他学习这些套路——因爲他也希望叶橙能对他死心塌地，最好是离不开他的那种。

但当叶橙面对着他问出这句话时，

当落地灯的光晕铺洒在他周身时，

当他们的距离近到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清晰可见时。

看着他澄澈的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陆潇突然觉得，那些手段，那些回报，通通都不重要了。

即使叶橙以后因爲这一点，对他做不到死心塌地，他也不愿意对着这双眼睛说半句谎话。

“我喜欢你。”陆潇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道，“我想明白了，我对你是对恋人的喜欢。我想抱你，想牵你的手，想……吻你。”

他词不达意地表达着内心的炽热，努力想让叶橙明白，他对他不是朋友兄弟的“喜欢”，而是那种有冲动的“喜欢”。尽管言辞粗鲁，却成功地让叶橙红了脸。

陆潇见他面露羞怯，愈发得到了鼓舞。

他索性握住叶橙的手，一脸认真地问：“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曾几何时，陆潇的计划是先追他几周，向电视剧里那样送花、送礼物，送他到家门口。

第一周，牵个手；

第二周，吻个脸颊；

第三章，正式向他表白。

表白的时候，要有鲜花气球，要有钻戒蛋糕，最好来一次热气球之旅，浪漫到让他终身难忘。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就在他十分朴素地躺在牀上时发生了，谁也阻拦不了。

他说完感到有些后悔，后悔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或许叶橙会说考虑考虑，或许会直接拒绝他。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叶橙也反握住他的手道：“好。”

在陆潇惊呆的注视下，他缓缓地露出笑容。温暖明媚，直击人心，彷佛回答了一个让他拥有了全世界的问题。

-

“大概就是这样。”叶橙对着手机道。

时嘉许都听傻了：“所以他告白你立马就答应了，连一晚上都没有撑过去？然后你们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一夜，什么事都没有做？？”

叶橙尴尬地说：“也不算对视了一夜，我们聊了很多话题。关於我们对彼此的感觉，关於他家里，关於我家里，关於第一印象……”

“好了好了，”时嘉许打断他，“不管你们聊了什么，也挽回不了你被表白秒答应的事实好吗。反正你注意着点吧，这么轻易就到手了，他说不定转眼就变脸。”

“好，我有电话进来了。”叶橙惴惴不安地说。

时嘉许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给他的功课都白做了。

叶橙接通了罗鸣打来的电话：“喂，罗总。”

“小叶啊，在干嘛呢？”罗鸣说道。

叶橙说：“刚起牀没多久，在看您昨天发我的资料。”

罗鸣阴阳怪气道：“脚好点没有？要是好了可以到公司来看。”

叶橙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休息了好几天，老这样确实给别人添麻烦。他说等一下就去公司，罗鸣不满地说：“这么看来你早就好了，既然这样就不要让我提醒，快来吧。”

今天早上，在送陆潇出门的时候，叶橙试了试，发现两只脚都能走路了。

他打了个车去公司，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办公室的同事见他来了，纷纷关心他身体恢复了没有，连隔壁部门的都带着零食过来看他。

罗鸣因爲之前的事看他不爽，见他人缘不错，心里更不快活了，当即给他安排了搁置好几天的工作。

彭谷舒暗中吐槽：“他有毛病吧，今天让你完成两天的量是什么意思，就不能顺带着慢慢做吗。”

其他人也跟着抱怨。

叶橙说：“没事，我加个班，你中午帮我打点饭上来。”

他午饭没下去吃，在电脑面前坐了几个小时，总算把工作量完成了一半。

下午爲了早点下班，晚饭也是让彭谷舒带上来的。

打开饭盒，叶橙发现里面居然有他爱吃的竹升面，还有一碗银耳汤。

“食堂不是从来不做竹升面吗？”他边吃边奇怪道。

彭谷舒说：“我打饭的时候碰到了陆总，他听说是给你打的饭，说是他要去吃竹升面，让我给你带的。”

叶橙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他知道我在加班？”

“嗯，他问我的。”彭谷舒道，“话说，这一下午都没看见罗总，他去干嘛了？”

可能被制.裁了，叶橙心道。

彭谷舒简单收拾好桌面，和他打了声招呼就下班了。

叶橙赶紧给陆潇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

陆潇接通电话，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罗鸣，以及桌上写了个开头的离职信。

罗鸣恳求地望着他，竭力想爲自己求情。

陆潇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好。你下班之后想吃夜宵吗，我给你买了陪你吃。”

叶橙说：“罗总在你那里吗？”

陆潇哼了一声：“别提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

罗鸣的脸色更加惨白。

“陆潇——”叶橙无奈地拖长了声音，“你这么搞，是想全公司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陆潇眉头一皱，对罗鸣挥了挥手，让他先回避。

罗鸣如蒙大赦，抆着汗退了出去。

“知道又怎么样，我巴不得他们全都知道，那就没人敢使唤你做事了。”陆潇看到门关上，才开口说道。

叶橙心里一暖，但又觉得好笑，“我一个刚转正的员工，本来就应该做我分内的工作。罗总没有欺负我，他只是让我把这几天的活儿补上。”

陆潇不高兴了：“是我发工资还是他发工资？我都没让你补，他哪来的勇气让你补的？”

潜意思是，我都舍不得使唤我媳妇儿，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叶橙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只能低声哄他：“消消气，你怎么这么易燃易爆，一点就着的。这样吧，你吓也吓过他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不要爲难他。今天这么一闹，他以后肯定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陆潇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哼哼唧唧地答应了。

叶橙甚至能想象出他拿着手机不情不愿的样子，眼睛和鼻子都皱巴巴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轻轻地说：“我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你过来楼下接我好不好？一天没见，我觉得好想你。”

他的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彷佛真的很想立刻就见到陆潇。

陆潇没想到，和他谈恋爱会是这样的。

他开心得差点摇起尾巴，立即道：“我现在就下去，以后你想见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别忍着。”

他挂断之后，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门外。

外面的罗鸣还没走，似乎想等他打完电话再进去。

陆潇匆匆丢下一句：“你回家吧，别在公司逗留，以后对员工好一点。”

“是、是，陆总。”罗鸣惊慌道。

陆潇跑到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又嫌弃电梯太慢了，直接从楼梯跑了下去。

他兴冲冲地来到财务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原来办公室恋爱这么刺.激，他想道，难怪怎么禁.止都还是有人宁愿离职也要谈恋爱。

透过门缝，他看见了里面的灯光。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问：“能进去吗？”

叶橙扬声道：“请进。”

陆潇推开门，与他相视而笑。

热恋中的小情侣，哪怕分开一个小时都会浑身不舒服。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默契地走上前抱在一起充电。陆潇胡乱在他肩上蹭了蹭，喃喃地说：“我也好想你，晚上你吃饭的时候，我偷偷下来了两次。”

叶橙把他抱得更紧。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叶橙反应极其迅速，拉着他跑进了茶水间。

“有人吗？”外面传来罗鸣的声音，“奇怪，怎么下班了灯也不关。”

两人挤在狭小的茶水间里，彼此呼吸可闻。

陆潇咬牙切齿道：“又是他。”

叶橙忍不住笑了出来，拉了拉他的领带道：“陆总，少上火，多喝茶。”

陆潇低头看向他，惩罚性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茶水间里的气氛变得火热起来，叶橙擡起头，回应着他的吻。

南都的夜色逐渐拉长，融化了一室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