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应该再明白一点。”
司徒烈微哂着又道:“生与死的份量,也许有时候会等重,但是,请女侠原谅我冒昧地说一句,这实在不是一位活人够资格坚持的看法,这种看法如由一位活人坚持,就无法成立!”
“你是说?”
司徒烈微微一笑道:“如果一个人真的到了生死两可的那种程度,那人在任何一刹那之间,则皆有随时死去的可能,人死了,一了百了,直到今日为止,任谁也未曾有过死前刹那的心情体验,不是吗?换句话说,那人如果仍然活得好好的,像你我这样,那就只能证明着一件事,生有所恋。”
散花仙子脸色微微一变,同时悄然低下了头。
司徒烈一时失察,微笑着继续说道:“所以说,我以为我没有错,生与死,永无片刻之等重!”
最后,他含笑作结论:“不是么?人为生无所恋而死去,或因死有所惜而活下来,生死两可者也,那只不过一个人偶尔受了刺激,因而发生的一种消极心情罢了!”
散花仙子缓缓抬起了脸,脸色苍白得怕人,她朝司徒烈点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情色至为凄然。
司徒烈见状,心头一震,忽有所悟,不由得大大后悔起来。
当下只好强笑道:“该你啦,相信你的见解一定能够令我折服。”
散花仙子浑似未闻,眼皮微合,梦呓般地自语着道:“唉……原来……我不过……一直在……自怜自慰……唉……唉唉……”
说着,启眸朝司徒烈凄然一笑,摇摇头,乏力地道:“你对……弟弟……我没甚说的……我……我错了。”
司徒烈越发感到不安,但又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说,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了几声鸡啼,散花仙子娇躯微微一震,像先前所得鸡啼时一样,苍白异常的脸上,容光蓦地焕发了起来。
她朝司徒烈展颜一笑,爽朗地道:“弟弟,你以为鸡的啼声可爱不?”
司徒烈心头一宽,忙着笑答道:“你以为它可爱不可爱呢?”
散花仙子含嗔一笑道:“是我先问你的呀!”
司徒烈也笑道:“关於这个,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说不上它究竟可爱不可爱,所以想先知道你的意见,可爱不可爱,好从现在开始。”
她瞥了他一眼,道:“弟弟真顽皮!”
口中虽在薄责着,心中并未在意。
这时,她微微仰脸,望空肃容又道:“有一句话可给你说对了。”
司徒烈微微一怔,旋有所悟地道:“好从现在开始?”
散花仙子点点头,道:“是的,弟弟,因为鸡啼能够带给人们这种含有警惕性的感觉——好从现在开始——,这便是它的可贵之处!”
说着,轻轻一叹,又道:“我的病,多半发作於天黑之后,天亮以前,同时,更因为我需要遗忘的比别人多,因此,在我而言,它实在是一种亲切动人的声音。”
说至此处,偶尔侧目,突然失声道:“啊啊,天真的快亮啦!”
司徒烈也是微觉一惊,忙道:“你要问什么,现在该问了吧?”
讵知散花仙子於失声一呼之后,神态跟着就镇定了下来,她这时双目注定在司徒烈脸上,直欲看穿司徒烈整个身心似地不稍一瞬,良久良久之后,方见她以一种无比深沉的声音,一字一字,静静地道:“弟弟,告诉我——他还会回来吗?”
司徒烈被问得愕然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半晌开口不得,散花仙子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时,静静地又道:“他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