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少林寺来的。
再看这一边,施姓师爷双拳一抱,郎声道:“堡主因事外出,掌门人有何见教於七星堡,说与我施天青也是一样。”
空空大师合着如意道:“阿弥陀佛,原来是魔魔儒侠,贫僧失敬了。”
施师爷朗声又道:“施某人不肖,现居七星堡总管之职,堡主不在,施某人尚能代表七星堡。少林一派,武学精绝,僧俗弟子遍天下,久为武林景仰,大师此次率众来堡,不知有何见教?”
空空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缓声又道:“空空来意,以儒侠在七星堡之地位,理应知道。”
施师爷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七星堡堡规七条,为敝堡主亲手制订,先后垂三十年,天下武林道莫不奉为圭桌,贵派上代掌门人百愚老禅师公开指责本堡非是,并以之训戒门下,其对七星堡之侮蔑,莫此为甚,敝堡主按七杀无赦第三条行事,乃是理所当然,百思禅师祸由自取,大师何得怨尤於人?”
“妄议七星堡种种者,杀无赦!”司徒烈默诵着,惊心地想道:“照这样看来,少林寺上一代掌门人百愚禅师是最近死在七星堡主手里的了?唉唉,好残忍的七星堡主,一天有你这个魔王在世,武林中人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司徒烈又想:“这位穿紫袈裟的空空大师大概是新近升的掌门人,因为不甘师门受辱,不借全寺覆亡,而亲率全少林寺的高手来七星堡找七星堡主复仇的了?”
司徒烈不安地继续想道:“这个仇他怎报得了呢?假如七星堡连少林一派也对付不了的话,武林中共有六大派,它怎会存在到现在?唉唉,空空大师呀,你也真是,看来你很像个有道高僧,难道佛家最讲究的‘定’‘慧’也不懂?你既不能做到思为上的‘定’字功夫,为何又不在‘慧’字上多用功夫?只要你将百愚禅师一言贾祸的事实真像暗中申诉於武林三奇中的其他二奇,二奇假如还有一点正义感,我不相信他俩不会不为你们少林寺出头向天下武林号召!三奇何许人我不知道固然不敢讲,天山游龙赵笑峰他老人家我敢担保,只要他知道这件事,他老人家目前纵有难言之隐,但是一经你们请求,他老人家说什么也不会袖手不管!再说,就是二奇行踪飘忽,一时难以联络,其他五派各有定所,你们要报仇,虽说是一派私怨,但基於免死狐悲和武林正义,哪一派会脱身事外?唉唉……难道你们自以为少林派历史悠久,派中出了不幸自己不能自力了断会为武林嗤笑?嘿,这是什么年代?武林中过去有没有出现七星堡主这种人物?这种人物的存在,其为害武林又何限於少林一派?唉唉,也真是!”
这一厢,司徒烈着急万分,空地上,少林掌门人空空大师却显得从容不迫,等施姓师爷沉声说罢之后,连直无数声佛号,然后哈哈一声,笑道:“儒侠好教训,空空僧谢领了。儒侠师门,空空僧不甚了了,但儒侠当年在黄山天都峰顶,为了两川百万生灵的安居乐业,指名邀斗川中无恶不作的两川七天王,邛崃两怪,青城五凶,不顾众富悬殊,浴血奋战,一夜之间,力歼群丑的英烈壮举,贫惜未敢一刻稍忘。贫僧当年地位尚低,供职於少林经堂,闻得此讯,景慕无已,一直发愿想觑便攀识,不意岁月蹉跎,时光不再,一拖就是十几年!嗣后贫僧风闻儒侠投身七星堡,一直不肯相信,以为投入七星堡的‘儒侠’另有其人,今天,贫俗和儒侠两相相对,可算得三生有幸,宿愿一旦得偿。……阿弥陀佛……施大侠,遗憾哉,我们相见的地方错得太不幸了,阿弥陀佛。”
司徒烈听完了空空大师这一番话,内心感到一阵无名的绞痛。
前几天,七星堡主介绍施师父时,说施师爷曾经在黄山一气杀了七个穷凶极恶之人,并说他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魔魔儒侠,当时,司徒烈只有一个简单的感觉,那便是这位施师爷的武功一定很不错,不然他怎会受到七星堡主这等人物的信赖和激赏?同时,因为他对施师爷一直有着良好的印象,异常欣赏施师爷的这个外号:“魔魔儒侠”!魔,是个很坏的字眼,但是,两个魔字重叠起来就完全不同了,第一个魔字马上变得一点恐怖意味也不存在,第二个魔字更令人感到无限的可敬和可爱!何况,底下的儒侠两字更是配合恰当,怪不得司徒烈第一次见了他,说他和蔼可亲,待人温文有礼,他很高兴地对司徒烈笑说道:“你对我有这种印象,我真高兴!”再后来,他们二次相会,这几天的日夕相处,他更体验出施师爷有着一个纯善的高贵心灵,令人敬服的君子风度!至於他那高得出奇的武功,倒显得不太重要了。现在,经少林掌门人空空大师如此详细地一说,司徒烈越发证实,假如施师爷一直没有进过七星堡,他简直有资格称为“武林第四奇”了!
唉唉,施师父,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种地方?
七星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俗云伴君如伴虎,你伴着七星堡主,跟伴着一头暴狼有何分别?你不是告诉过我,七星堡主为了独生女儿的失踪,他不怪跟女儿睡在一床的自己无能,却迁怒堡中的总巡人员,一掌劈死三闹崑仑,如人无人之境的神手飞猿蒋尤,斩去了自己的一条得力臂膀!施师爷,你是聪明人,你可曾想到,七星堡主既能一掌劈了当年思宠和你平分秋色的神手飞猿,以及情结连理,义效比翼的白夫人,你魔魔儒侠又有什么不同於他们两位的特别保障?
司徒烈想不透……他实实在在想不透施师爷坚持不肯背离七星堡的原因!司徒烈试着自问,他是恋恋於七星堡一人之下的“总管”位置吗?嘿,七星堡主本身就只有淫威而没有荣耀,等而次之的总管又算得什么?不,决不是这一点!那么,司徒烈又自问道:难道是舍不得离开七星第七娇?唔,可能是的,但也并不太像!第一,施师爷不像是个好色之徒,第二,七娇如果是个值得人留恋的女人,她应该为了施师爷前途着想,主动催他离去!她假如真爱他,她可以跟他远走高飞,远避穷荒,否则也应该一死以绝施师爷之念。假如七娇不肯离开七星堡,只肯和他过着暖昧不明的偷情勾当,七娇就算不得一个上等女人,这种女人俯拾皆是。所以说,这一点也不像,施师爷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他既不是个色徒,十年时间不算短,糊涂於一时虽有可能,但绝不会这么久连这一点也看不透!
不平凡的人物忍受着不平凡的屈辱,其中一定有着不平凡的原因。
只是,司徒烈最后想,只是我还不能了解罢了。
因为他深切地知道施师爷留在七星堡并非出自本意,所以,空空大师对施师爷的一番奚落,顿令司徒烈感到了如同身受的难过。
司徒烈的脑海里,如同电光火石地泛涌着纷乱的思想,“但他并未因而放松对堡前空地上的注意。空空大师话音一落,司徒烈就将目光迅速掉回,射定在施师爷的脸上。
施师爷那张英铤而斯文的脸上,一直洋溢着一股平和之气,尽管两阵相对,剑拔弩张,死亡的阴影弥漫周遭,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他那张温和的面孔,始终都能保持着一贯的平和与镇定。可是,司徒烈的锐利眼光没有放过他,空空大师的这一番有了反应了,施师爷的长眉倏然一皱,血色上失,彷佛心窝正中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