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司徒烈想到四壁留名的都是文人,一时雅气突发,从书箱内取出文房四宝,在壁上最高处选了一块显目的地方抆拭干净,然后挥笔写了几行大字。
文夸历朝诸进士
武称今古第一人
汉中司徒烈题名
写完了,自己看着,也觉好笑。游完浮图七层,走下来,已是午后,司徒烈感到腹内甚饥,他满以为一定要到附近小镇才有吃食店,这下子可要委屈肚皮了。讵知走出青宫之后,向北方稍一转折,便听到一片人语谈笑之声,抬头一看,一道石门上写着“梨园”两字,司徒烈暗忖道:这大概是唐中宗於景龙四年御驾率众踢毽的地方了。
进了园门,在一图修竹之中,有着一片宽广的空地,那块也许就是中宗当年踢毽的空地上,现在正搭着一座形式古雅的凉棚。棚内摆着十来张木桌和一些竹椅,七八个男女老少不等的游客,正欲坐着品茗吃点心。
司徒烈见了,心下大喜。
他快步走到一张空桌旁边坐下,招呼过伙计要来一壶香茗,两份素点。也许是饥饿过甚的关系,司徒烈既没有注意到身边坐的是些什么人,等到点心端上来,抓起筷子,一口一块珍果蒸糕,不消片刻,风卷残云似地吃得两只盘子盘底朝天。一气吃完,深深嘘出一口大气,才待端起茶碗时,身后不远突然有人扑哧一笑,随着,一个清脆无比的声音轻轻地笑着说道:“妈,您看到了么?面前那人吃相好难看!”
司徒烈自在塔牢中练成了游龙三掌之后,耳目之灵,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骇异。如若在平时,身后的人语,他可能忽略过去,但现在,他却一字一字的听入耳中。既然听到了,在他那种年龄,岂有置之不顾之理?
於是,司徒烈回过头来,他看到身后不远的桌子上正坐着形似母女模样的两个人,那位年纪大的,约摸四十出头,一身淡青装束,面容清丽,全无徐娘之态。那个小的才只十三四岁光景。长相和中年女人一模一样,秀美至极。
六目相对,全是一怔。司徒烈想不到对方只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对方母女,看样子也似乎为司徒烈年纪之轻,相貌之俊,耳目之灵所惊。
司徒烈略一怔神,微微一笑,便欲回转头来。
那位中年女人却在此时启口赔笑招呼道:“小女无知失言,那位相公可别计较。”
司徒烈也笑道:“小妹妹童言无心,大娘毋须在意。”
那女孩听了司徒烈的话,本来娇羞欲滴的一张秀脸突然仰了起来,瞪着一双乌黑滚圆的明眸,朝司徒烈脆声叱道:“我是‘童言’,你又有多大?”
司徒烈不禁失笑道:“大姑娘不必生气,就算在下童言无心如何?”
“油腔滑调!”女孩说着,向地面上轻啐一口,别过头去。
就在这个时候,园门口突然走进一个五官尚还端正,只是眉目带煞的劲装男子,那人年约三十上下,一脸风尘之色,全不似一位游园雅客,彷佛长途跋涉,路过此地,知道这儿有茶点出售,而进来打个尖以便继续赶路的样子。
司徒烈朝来人打量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细小的声音:“快,聪明的孩子,无论使用什么手腕,去把门口那个来人引开此地!”
语调异常惶恐,司徒烈不须顾望,已知此话是出自身后母女二人中那位中年女子之口,司徒烈生就一副侠义心肠,七星堡中,他为顾全七星堡第七娇以及那位施姓师爷的秘密,不惜置自己生命於不顾,现在接到临危求告,哪能坐视?虽然他对双方都很陌生,但凭直觉观察所得,他判定园口走着的那个眉目带煞的男人一定来路不正……刹那间,司徒烈想及双方都可能是武林中的人物,事态迫於燃眉,无暇顾及利害的余地,匆匆离地而起,急步迎着园门口的来人走去。
司徒烈和那人抆身而过之际,故意以无限神秘的声调低低地“喂”了一声,那人果然闻声止步。
他迷惑而不快地瞪着司徒烈道:“你招呼谁?”
“你!”
“你知道我是谁?”
“凭你的长相,谁都能一目了然。”
“哦,你又是谁?”
“等下子你就明白了。”
“招呼我干什么?”
“有人找你。”
“谁?”
司徒烈情急智生,低声道:“七星堡来的人!”